第 7章 夜深人靜時

林小美比林曉雲早一步回到家，她在閨蜜那裡坐了一會兒後，已經想出來了對策。

她認為林宗耀在外有女人的事情絕不可對外公佈，否則，她林小美的臉面就沒地方擱了。為了保住她的顏面以及一家人的顏面，他們家必須保守住這個秘密。

她回到家，對著王招弟，林宗耀和李紅豔說，“那女孩是我爸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吧？”

見他們仨都不吭聲，她就知道是真的了。

她瞅了一眼李紅豔，見她神情淡定，心想，你倒是大方，你男人在外面找女人你都不生氣！

十三歲的小孩而已，說話卻很老練了，她接著說，“聽說那女孩的外婆死了，沒有人帶她了，所以她得跟著我們生活了對不對？”

王招弟跟林宗耀面面相覷，心裡一沉，難怪林曉雲會來找他們，原來是她外婆不在了。

林宗耀想到一個月前林曉雲和鄧如鋼來借錢的事情，心裡突然有些不安，該不會是沒錢治病就死了吧？

林小美說，“我不管她是誰的女兒，也不管她是怎麼來的。你們都不可以承認她是我爸的女兒，不然我們這個家就完了。”

王招弟一聽這個家要完了就火大，“誰說要承認她了，趕她走！”

“奶奶，她既然能找到這裡，就不好輕易打發她走了，如果她出去說是我爸的女兒，說我爸在外面有女人，我爸我媽可怎麼工作，我們還怎麼在學校待，以後還怎麼考大學呀？”

一說到林小美的前途，李紅豔就急了，“那怎麼辦，總不能把她留下吧？家裡多個人，得多出來多少開支呀，這些都是要錢的呀！”

“媽，我們可以少吃一點，就把她留下吧！”林小美面上笑著說，心裡卻想，跟我搶高楊哥哥，不留下來我又怎麼收拾她呢？

“留下來？你說得簡單，家裡突然多個孩子，怎麼對外說啊，現在計劃生育這麼嚴……搞不好我跟你媽的工作都得丟！”林宗耀急的直撓頭。

他們正說著，林曉雲就走了進來。

他們的談話她已經聽到了，她在餐桌邊坐下，盯著屋裡的每個人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們不想丟工作，就要答應我的條件！”

“第一，你們要撫養我到成人。”

“第二，你們要供我讀書。”

“第三……”

“等等，要答應也行，”林小美不待她說完，打斷她的話，“你要先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才能答應你。”

林曉雲抬眼看著她，讓她說。

林小美清清嗓子，一字一頓，“那就是你不能是我爸的女兒！”

“怎麼，我不是，你就是了？”林曉雲不屑的說。

“我當然是我爸的女兒。”林小美驕傲地撩了撩頭髮，“你想住我們家，對外就說是親戚的孩子，隨你選吧！”

“這樣也好，你跟你姑的閨女年紀差不多大，對外就說你是姑姑家的女兒。”林宗耀聽說林曉雲外婆死了後，心裡開始有了隱隱的虧欠感，他不再反對留下她。

什麼女兒不女兒的，林曉雲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她要的是住下來，然後慢慢收拾他們。

她點點頭，淡淡說了一句，“行啊，無所謂。”

林宗耀看了李紅豔一眼，見她沒有再反對，暗暗鬆了口氣。

林小美笑了笑，心想，死丫頭，算你識相，敢來破壞我的幸福生活，看我怎麼收拾你！

王招弟嘟囔開了，“死丫頭，真是個掃把星，一來就把我給傷到了，以後可要倒大黴了！”

林曉雲朝她笑笑，心想，你說對了，就是來讓你倒黴的，讓你們這一家子都倒大黴的！

夜深了，林曉雲留下來了，林家眾人散去，留她一人坐在餐桌邊，沒人問她怎麼睡。

林家的住房是林宗耀單位分到的兩間屋子，稍大這間用隔板隔開一分為二，一半做了林宗耀夫妻的臥房，一半用來做飯廳兼客廳。

另外一間小的，放了一張上下鋪，王招弟帶著林小天睡下鋪，林小美一個人睡上鋪。

廚房，浴室，衛生間則是與高家共用。

林曉雲跟著外婆在鄉村生活，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但外公生病前鄧家的日子還算過得去，房子早就建了。她是有一間屬於她自己的屋子的，現在，她只有眼前這張沙發椅了。

林小美走的時候還陰陽怪氣地說，“有的人就偷著樂吧，費盡心機想成為城裡人。不過，城裡就是不一樣，蚊子咬人都不癢的。”她順手把放在櫃子上的蚊香盒給收走了。

林家人當作沒聽見沒看見，各自進屋休息去了。

等林家的人都入睡後，夜，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林曉雲在黑暗中坐了下來，鬆了口氣，突然感覺到身心俱疲。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經歷的事兒，真是心有餘悸。幸好高家人伸手幫了她一把，讓她有個緩衝回神的時間，不然她這會兒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她從心底感激他們一家人，他們一家人居然對她這麼好，尤其是那個高楊哥哥，那麼照顧她。

她也感激自己的媽媽，是媽媽的善良，才為她結下這段善緣。

林家的人不歡迎她，她早就知道的。但她還是低估了人性的醜惡，她們居然如此對她。

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女孩，是外婆去世舅舅出事，被逼著一夜之間長大了。讓她想要出來尋找出路。

她很清楚，比起報復林宗耀，她自己更需要機會改變，只有她過好了，以後才能有機會幫助舅舅。

她早就聽村裡的大人說，城裡機會多。她要藉著在城裡生活的機會，讓自己改變，讓自己強大起來。

如今看來，一時半會兒林家的人不會把她趕出去，但也不代表他們就接納她了，她的處境還充滿未知的危險。

以後，她要學著保護好自己。

她又想到，林宗耀的這個妻子，對她的到來全程都沒有表態，完全看不出來她什麼意思。不像林家其他幾個人，急哄哄的，態度都寫在臉上。

她想起老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咬人的狗不叫。”夜深人靜，身處陌生之地的孤獨感襲來，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她朝李紅豔跟林宗耀睡覺的那間屋子看去，伸手從揹包裡摸出一把早就預備好的鎖頭，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把門扣搭上，用鎖頭把門給鎖住了。

然後，又端了一張椅子堵住另一扇大門，如此安排好，她才稍微心安一些。

屋裡還彌留著蛋糕的氣味，林曉雲很喜歡這種甜甜的馨香氣息。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她的生日便是母親的忌日，每到這一天，外婆就要哭上一場，她也跟著心情沉悶。

同樣是林宗耀的孩子，她剛剛出生，他就不要她。而林小美不是他的親女兒，卻可以在過生日的時候吃上這麼好吃的蛋糕，林曉雲的心裡感受到的不是失落，而是巨大的悲慼，她從來不知道被爸爸媽媽愛著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如果媽媽在，她每個生日是不是也可以吃到馨香的蛋糕？

要是自己在城裡長大，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她又想到，外婆說過，當初母親就是在這個院裡的這間屋子生下她的。想到這間屋子裡曾經有過媽媽的身影，她突然覺得自己並非孤立無援，陌生的空氣，陌生的環境，也沒那麼可怕了。

縱然耳邊蚊子聲嗡嗡作響，她帶著對媽媽的想念，枕著滿屋子蛋糕的馨香，在不知不覺中不敵疲倦，沉沉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