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思遠讓劉經理疏通關係,把林曉雲安排進好班,即便林曉雲不符合住宿條件,她也能如願住進學校,甚至週末的學校宿舍裡沒有一個學生可以入住,但林曉雲可以來去自由……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跟收購一個工廠相比,都不值得一提了。

不過,除卻老闆這層關係,劉經理還真挺喜歡林曉雲這個孩子的,他很願意幫她。

她的幸運也有她自已的因素,阮師傅願意收林曉云為徒,就是朱思遠計劃之外的事情。

林曉雲自已打電話要求回來雪園上班也是朱思遠計劃之外的事情,這個女孩有她自已的想法,雖然命運多舛,但還算自強不息。

她在朱婕要求她退出雪園時,不顧大家的挽留,儘管前程渺茫,也毫不猶豫地離開,可見她並不因為窮就沒有了志氣。

這一切都是她自身散發出來的優點。只是她這學習成績……

哎,劉經理一想到林曉雲的成績就莫名上頭,要知道她這個成績進好班,可費了他好大口舌,他猜校長也是腆著老臉,兩眼一閉給答應的。

畢竟,朱思遠答應給學校圖書館捐贈一萬冊圖書這樣的好事,他拒絕不了。

林曉雲確實成績差,底子也差。但無奈她有個學霸小哥哥呀!

要說高楊為了她的學習費心到什麼程度,只怕是恨不能把各科知識掰碎了餵給她吃了。

這不,週末吃完午飯休息的空檔,高楊又騎著單車到雪園來找林曉雲了。

以前林曉雲見到她就往前撲,如今一見到他就往裡躲。

但只要高楊走到糕點工作間,用瘦長的手指敲敲玻璃門,喊一句,“小孩,出來。”

阮師傅就馬上變成了高楊的“幫兇”,威脅躲在桌子底下的林曉雲,“趕緊去,高材生給你免費補課還不知道去,傻了吧唧的。”

林曉雲就得嘟著嘴乖乖地走出來。

大部分時間是下午下課後,高楊會去打二十分鐘的籃球。這時,林曉雲就去食堂打兩份飯菜,拿來坐在球場的臺階上等高楊。

等他打完球,兩個人就坐在臺階上一起吃飯,高楊邊吃邊給林曉雲講知識點。

每天傍晚,籃球場的臺階上都能看見他倆的身影,一般高楊每次只給她講一個知識點,講完,讓林曉雲再複述一遍給他聽,否則就不過關。

開始林曉雲還想跟他插科打諢,想要矇混過關,但高楊寸步不讓,她要是不能複述出來,他便不會放過。

而且他還規定她,課堂的知識點必須在課堂上就要聽懂,最起碼也要掌握百分之九十。

林曉雲只好硬著頭皮上,靠著死記硬背,靠著一天天的練習,硬生生的把成績一點一點給拉上來了。

期中考試過後,她的成績在班級中,是毫無疑問的墊底,但在年級排名中,卻已經前進了三百多名。

因為高楊給她補課的畫面已然成了學校的一道風景線,學校的老師都打趣道,“林曉雲的進步全是高楊的功勞。”

楊成玉聽了只是笑笑,換做以前,她看到高楊每天花時間在林曉雲的身上,她得氣壞了,但現在,看到兒子有助人的精神,還持之以恆地堅持著,不由的為他感到驕傲。

所謂育人,除了學習知識,更要學習如何做人。楊成玉覺得自已這段時間的生活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但她發現自已從孩子身上學到很多。

從林曉雲身上學到遇見困難自強不息,從高楊身上學到堅持做自已的力量。還有,也從她自已的身上看見了不足,她本來就是一個向好的人。

當她決定要跟高楊一起去呵護林曉雲的成長時,她的心裡就卸下一塊大包袱。只是,高楊這個人,偏心的有點厲害了,只知道給林曉雲補功課,自已親弟的成績也沒眼看啊,怎麼就不一起給他補補呢?

林曉雲舅舅的事情在她周圍漸漸平息下來,已經不大有人再提起這件事情了,畢竟提起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每個人能顧及上的不過是自已的生活。

但鄧小喜卻跟男友張凱爆發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劇烈的爭吵。原來,林曉雲的舅舅是個勞改犯這事是從張凱的嘴巴里傳出去的。

這天,鄧小喜跟他約會,她感嘆道,林曉雲的生命力真是強大,不但沒有被流言蜚語給打倒,現在比從前更堅強。學習成績更好了。

張凱便說了一句,“那就好,那天我在我姐家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誰想到我外甥這個臭傢伙會給說到學校去。”

什麼?這事兒是他給傳出去了?!

鄧小喜當時就怒了,“你怎麼能跟別人說這事兒呢?”

“什麼別人,那是我姐,我們是同一個系統的,說一下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你讓我打理那個鄧如鋼的事情,我姐是知道的。”

“你知不知道這對曉雲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現在她不是好好的嗎?你剛剛還說她比從前更好了。”

鄧小喜氣得半死,“你怎麼能這樣想呢?”

“喂,我發現你對她的事情比對我還要上心,你什麼意思啊?”

“沒意思,沒意思透了!”

“行,沒意思就沒意思。你就跟那個林曉雲去過吧!”張凱也怒了,摔門而去。

儘管兩個人吵架了,但張凱還是安排好了林曉雲去看鄧如鋼的事情。

鄧如鋼在隔壁市裡服刑。張凱帶著她們坐了長途客車一起去了。路上兩個人都不怎麼說話,林曉雲心懷馬上要見到舅舅的激動,沒有察覺到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幾個月不見,鄧如鋼瘦了一大圈。原本又黑又壯的高大個,如今卻變得又瘦又蒼白。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嘴巴乾裂脫皮,這個人看上去蒼老又頹廢。

林曉雲見到他,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一個勁的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鄧如鋼見到她,灰暗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像是夾雜著某種希望,“曉雲,你婆婆呢?你婆婆怎麼不來?”

林曉雲聽到舅舅這樣問,哭得更傷心了。

“曉雲,他們跟我說你婆婆已經死了,你說,是假的對不對?是他們這群王八蛋在騙我對不對?”

林曉雲抬起滿臉淚痕的臉,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鄧如鋼卻急的不行,“說話啊,你婆婆呢?”

“死了。”從林曉雲的嘴巴里艱難吐出這兩個字,淚水成瀑,灌進她的嘴巴里,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大哭。

鄧如鋼聽完,呆呆愣住。隨後,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從牙齒縫裡擠出“媽的”二字,眼淚就滾滾而來。

兩個人相隔幾個月的相見就這樣相對無言的在淚水中結束。林曉雲戀戀不捨地看著舅舅被獄警給帶走。

舅舅垂著頭,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這一切,鄧小喜都看在眼裡,她第一次感覺到人生居然有這麼多的苦難,而且還是集中發生在一個小小的孩子身上。

她憐惜地抱著林曉雲,心想,鄧如鋼如此頹廢,這讓林曉雲如何放心的下?

她猜的沒錯。

林曉雲自從探監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從前愛說愛笑的一個孩子,見到人,也就勉強笑笑,沒有再多一句話。

鄧小喜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眼看著林曉雲就要中考了,再耽誤下去,可怎麼是好?

林曉雲自從探監後,心上就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連去雪園跟著阮師傅學做她喜歡的糕點也怏怏的,經常沉默不語。

阮師傅當然看出來,她肯定有事,“是不是去看你舅舅了?”

她點點頭。

“覺得舅舅快要死了?”

林曉雲很敬佩阮師傅的料事如神,她怎麼知道她是這樣想的,舅舅那樣,跟個活死人有什麼區別?

如果舅舅死了,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阮師傅說,“你外婆死後,你難過不?”

林曉雲點點頭,難過死了。

“你剛到這裡來時,覺得日子難不難?”

林曉雲點點頭,難,太難了,看不到希望。

“這裡啊!”阮師傅指指自已的胸口,“苦也好,難也好,都是自已的心生出來的感覺。如果你懷有希望,牢籠也關不住你。如果你心中自我設限,即便卻在遼闊的天地間,你也猶如深陷牢籠。”

“你舅舅,他需要一點活著的希望,他需要有人帶給他希望。”

林曉雲頓悟,對啊,她不應該只是心疼舅舅,沉浸在自已悲傷情緒中,她應該振作起來,讓舅舅看到,她都能好好生活,他又為什麼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