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粉色手帕

朱思遠從墓園出來，步行下山後，來到自家的桑塔納轎車旁，取出鑰匙開啟車門，啟動車子後又熄了火，雙手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空地發了一會兒呆。

隨後，從襯衣口袋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車廂內盪漾起一縷細細的煙氣。

他對著那縷煙氣吹了口氣，又將煙放進嘴裡，猛吸幾口，這時，車廂內的煙氣如霧一般彌散著。

他回憶著他剛剛在墓園見到的那兩個人，他來這裡一向是趁著清早人少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居然也有人這麼早來。

墓園是公共場地，有人來他不稀奇。令他感覺有點奇怪的是，那個小女孩的模樣，他似曾相識。

雖然她是低著頭從他身邊經過的，但她們倆見到他時，嚇的呆住的剎那，他清清楚楚看見了她的臉。那張小臉，跟鄧如雪的模樣如出一轍。

那一瞬間，其實他也被嚇住了，怎麼會有個小號的鄧如雪出現在墓園？

如果不是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女人踢踢踏踏走路故意走出聲響，他還以為自已念念不忘的人真的顯靈出現了。

怎麼會有一個跟鄧如雪如此相像的人？會不會跟她有什麼關係？

他走出墓園後想到這一層，急忙回頭去看，但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再看，也看不到她們去了那個方向，他只好下山來。

心想，一定是他想著鄧如雪，才會在見到一個跟她長得有點像的人時，誤以為跟她有關係。

鄧如雪只有一個弟弟他是知道的。她去世的時候，她弟弟還小，如今雖然十幾年過去，他也不可能生出這麼大一個孩子來。

想到這裡，一個令他心驚的念頭冒了出來，他呆住了。直到菸頭燙到了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

他被自已的這個念頭嚇得慌了神，他的心口“砰砰砰”直亂跳，他想，這個女孩會不會真的是鄧如雪的？

鄧如雪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了，並沒有死，而是還活著？

如果還活著，那這個女孩……

他搖搖頭，心說，不可能不可能，鄧如雪就是生孩子難產而死的，那孩子還沒有生出來就死在她的肚子裡。

那孩子既要了她母親的命，也要了她自已的命。

再說，如果這孩子還活著，不可能十幾年了沒有一點音訊。鄧如雪死後，她的家人從來沒有來城裡看過她。

這他是知道的。

應該說，鄧如雪的墓地除了他，從來就沒有其他人來過。如果有孩子在，不可能不領著孩子來看看母親的墓地。

他否認了自已的想法。

這時，他聽到車窗外有腳踏車騎動的聲音，一側臉，剛剛那兩個人從他的車子旁，倏忽而過。

坐在後座上的那個女孩，兩條長辮子在風裡飄揚。

朱思遠想到，他初見鄧如雪的那天，她也是這樣梳著一條烏黑亮麗的長辮子，辮子自然的落在胸前，尾巴處紮了一條粉色的手帕，她見他痴呆的看著她，害羞的不行，回看他的目光，就如她辮子上的粉色手帕，粉粉嫩嫩，嬌羞可人。

他下了車去，重新鎖好車門，又大步朝墓園走去。

高衛東一早起來，早餐都沒有吃就急急的上班去了，他想到昨夜跟老婆在自家院裡的“桃色”事件被圍觀，就覺得無法面對院子裡的這些人。

雖然他昨夜對楊成玉說，飲食男女，七情六慾，不要臉才正常。但天色一亮，黑夜的遮羞布一被扯去，他就開始“要臉”了。

倒是原本害怕面對的楊成玉，坦然的跟往常一樣，在廚房裡給一家人煮早飯。

李紅豔見高衛東還沒有到上班時間就忙不迭地推著腳踏車出門去，打趣一旁的楊成玉，說道，“你們家高醫生這麼早去幹嘛？”

楊成玉白她一眼，明知故問！

李紅豔笑了出來，“你看看你們多浪漫，眼看著孩子都要上大學了，還跟個小年輕似的。”

雖然王招弟跟胡文娟不對付，她們兩個年輕人不算深交，卻也聊天。畢竟每天都在一起做飯，十幾年住下來，抬頭不見低頭見，早已熟知。所以，李紅豔敢跟她開玩笑。

“浪漫個鬼，不過是抽風了。平時累都累死了，煩人。”

李紅豔湊過來說，悄悄說，“託你們的福，受了刺激大概，昨天晚上我們……也那個了。”

楊成玉一聽，暗笑道，“這還有湊熱鬧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我們已經大半年沒有那個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李紅豔快嘴說道。

半年？楊成玉不記得什麼時候說過這回事了，她抬頭看她一眼，“不是吧？你們兩個天天睡在一起，怎麼可能隔這麼久？”

她想，她之前雖然厭煩這種事情，但為了應付高衛東一個月好歹還是會有幾次的。她不知道睡在一起的夫妻半年各睡各的是什麼概念。

只見李紅豔認真點點頭，“他每天晚上倒頭就睡。這種事情，我們女人又不好主動的……”

楊成玉想，她倒是希望高衛東也能每天倒頭就睡，這樣她就不用應付她了。於是她說，“這樣不是也挺好，省的煩人。”

李紅豔欲言又止，她想說，她們又還不老，夫妻生活怎麼能這麼快就沒有了呢？

但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她知道楊成玉沒有這方面的煩惱，她的煩惱是高衛東對她太殷勤了。

這時，她細細打量起楊成玉來，年過四十的女人了，腰肢還是那麼纖細，一件白底花色的連衣裙穿在她身上，襯得她胸突屁股翹，要多服帖就有多服帖。

再看看她自已，腰粗膀大，小肚腩高挺，像是懷孕五六個月的樣子，哪裡還有女人的樣子？

而林宗耀卻年紀越長越精神，還是一副人模狗樣的，難怪他不願意碰自已，如果她是楊成玉這樣的，恐怕他也跟高醫生那樣，一進院子就急不可耐了吧？

昨晚，他不就是看到楊成玉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才對她有了感覺嗎？

原本她還為昨夜的肌膚之親感到竊喜的，以為林宗耀對她又熱情起來了，這一琢磨，發覺太不對味兒了，心裡瞬間就黯然下去。

她望著楊成玉端著早餐走出廚房的背影，心說，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莫名又想到林曉雲，她早就聽說林宗耀的前妻鄧如雪是她們廠的廠花，排隊追求她的人能排一隊長，其中不乏有權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後來不知怎麼回事，鄧如雪不選擇那些條件好的家庭，反而選了農村出來的林宗耀，大概就是圖他人模狗樣的人好看吧！

但人好看頂什麼用？這個人最是自私薄情，這十幾年處下來，她算是看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更何況還有一個自私吝嗇的婆婆，自從他們母子倆把她前夫的賠償款拿回老家建了房子後，她就在心裡埋下了一根刺，時不時的隱隱發痛。

但看在共同生了一個兒子的份上，他們對林小美還不錯，她只能將就著把日子繼續過下去。即便是林宗耀對她愛理不理，她也沒辦法，不然怎麼辦？她還能說離婚不成？

這就是命！有人命好，有人命就差。

楊成玉就是命好的，自已的工作體面，高衛東還疼她，兒子還出色。她就是命不好的，累死累活，男人還不把她當回事。

林小美也是命好的，雖然說跟著她改嫁到這個家，但她有脾氣，林宗耀和王招弟都不敢拿她怎麼樣，一直對她還算不錯。

而林曉雲就是命苦的，生母死了，外婆死了，一個親人都沒有了，連自已的親生父親都不要她，更是可憐巴巴了。

作為女人，作為母親，她對林曉雲有同情，但她不想對林曉雲好，家裡的條件就這樣，多一個吃飯生活，她的孩子就要過得更差了，她不願意。

再說，林宗耀自已都不喜歡的人，她幹嘛要對她，她對她好，豈不是跟她唱反調，讓他更加討厭她？

她一頓胡思亂想，沒發覺鍋裡的麵條快要糊了，這時，屋裡傳來王招弟的呼叫聲，“做飯的死哪兒去了？都幾點了，怎麼還不吃早飯？”

王招弟的一聲叫罵令李紅豔突然起了逆反心理，她要快，她偏就磨磨蹭蹭起來。

以前，她看著林宗耀的面子上，不敢忤逆她什麼。但現在，林宗耀居然要看見別的女人才能對她有點興趣，不，不是興趣，是借她的身體發洩一下情緒。

把她當什麼了？她再能忍，也是有限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