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事件過去了將近一個月，被宋朝煙救下的少年和他的父母來環保局送錦旗和感謝信。
一身潮酷打扮，頭髮是染了栗色的錫紙燙，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黑色耳機。
他穿著短褲，腿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膝蓋上只留了點淺淺的疤痕，不太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什麼。
程澈見了宋朝煙，很開朗地打了聲招呼：“漂亮姐姐！”
宋朝煙淺淺地笑了一下，從熱情的程澈父母手裡接過了錦旗。
作為局裡的第二面錦旗，林科長很是光榮，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他忘了宋朝煙救人那天，他是怎麼對她破口大罵的。
人總是很現實的，在面對利益和榮譽的時候。
“姐姐，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
宋朝煙仔細回憶，笑著說，“知道，程澈同學。”
“你記性真好！”他笑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看上去特別有感染力，也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姐姐，我是棠大準大一新生，我聽說你也是棠大畢業，我還要叫你一聲學姐。”
他聲音很有少年感，清脆如溪水，“宋學姐好！”
宋朝煙一愣：“你知道我名字？”
“過了這麼多天，想不知道都難。畢竟，你可是江大設計師的女朋友！”
他摸了摸後頸，嘆了口氣，“有點可惜，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你那麼好，好想當你男朋友。”
宋朝煙只當童言無忌，“程同學，你還年輕，條件又那麼好，那麼多漂亮優秀的小姑娘，彆著急。”
程澈眨巴眨巴眼，笑了：“說的也是。”
程澈父母跟林科長說完話，喊了少年一聲。
“我該走了，等會兒要去棠大報道。”程澈明顯有些躊躇，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開口，“姐姐，我們可以互關嗎？”
宋朝煙沒有拒絕。程澈很開心，告訴她他是她粉絲列表裡最頂上的那一個，宋朝煙摁了回關按鈕。
她驀然覺得，程澈很像以前的自己，燦爛著，發揮著熱量，對什麼事都熱情飽滿，像個小太陽。
於是跟程澈的聊天，即使有八歲的年齡差距，也沒有多大的思想代溝。
程澈作為大一新生的一系列問題，宋朝煙以一個學姐的身份，儘量回答的全面仔細。
她覺得這沒有什麼。
直到後來，她遲鈍地意識到，這個意氣風發的陽光少年，可能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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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還有些悶燥的天氣，葉子卻已經慢慢黃了，天空高遠澄澈，卷積的白雲像一團一團的棉花，形狀自如變化。
今天週六，宋朝煙和江焓一起回了一趟海城一中。
穿上久違的藍白校服，騙過門口許久未見的門衛爺爺，他們手牽手漫步在林蔭小道，校園裡偶爾走過幾位抱著書本的學生，大概是住校的。
風聲和鳥鳴把記憶裡的校園襯得空蕩而安靜。
八年前的老教室還在當初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宋朝煙記得去洗手間總要經過冗長的走廊，笑鬧聲和談話聲在這一刻從腦海深處湧來。
教室還是之前的佈局，只不過桌椅都換了新。
當初在桌面上刻下的隱晦句子，現在應該變成一堆破爛柴火燒掉了吧？
他們坐在新的桌椅上聊天，風吹動桌面的書本，無形的手翻著頁，陽光恰恰好照在黑板上，那一欄值日生特別顯眼。
“那天的合唱比賽結束，我跑回教室，就看見你在黑板上寫公式。”
“我知道，那時候你還不認識我。”
“這麼說來，確實有點不公平。”那時候宋朝煙是英語課代表，經常帶著大家英語早讀，江焓肯定認識她，“你那時候太安靜了，在班上簡直就像透明人，要不是跟你做了同桌，我都沒機會認識你。”
“宋朝煙。”校服穿在他身上，已經有些不合適了，當初的朗朗少年氣，已然被成熟代替，“你什麼時候暗戀的我？”
“嗯……”她想起大雨，想起夜晚，想起電話裡溫柔清冷的嗓音，想起悠長哀轉的調調，“就在你給我唱周杰倫的那天晚上。”
心動始於滂沱，而秘密開始塵封。
她就想著，暗戀他就已經很美好了。
“那你呢？”宋朝煙反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男人望著她的眼睛，腦海裡的畫面開始追溯回那個蟬鳴嘶啞的盛夏，“你還記得，你在學校裡救過一隻左腳受傷的流浪貓嗎？”
“大家都圍著它，遲遲沒有做出行動。你一來就把它抱起來往寵物醫院衝，那天天氣很熱，你差點中暑，回學校的路上還摔跤了，但你根本就不在意。”
宋朝煙想起來，她送流浪貓去寵物醫院治傷，回來的路上感覺不太舒服，看不清路，摔了一跤，膝蓋上都是泥。
回到教室，陳妍問起，她只是潦草地一帶而過。無所謂的語氣裡，藏著錐心刺骨的痛意。
原來這些都被他看在眼裡。
“我那時就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
“後來每一次跟你相處，不一樣的感覺就會逐次遞增。”
有風吹過，教室裡的窗簾紙頁翻飛，萬物都在動，鐘鳴聲聲。江焓撐著手肘在講述過去，宋朝煙從他眼裡看見了一些柔軟的東西。
八年前的一節自習課上，教室裡安靜的可以聽見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沒有人說話，都在看書刷題。
江焓遇到一道難題，久久不得解，嘆口氣側頭，一眼撞見旁邊枕著手臂，睡得酣然的宋朝煙。
她面板白皙，五官清秀，有些長了的細碎劉海微擋著眉眼，睫毛濃密地像黑翅蝴蝶停歇。
粉嫩的唇，豐滿，泛著光。
他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她突然輕輕咳嗽一聲，睜開了眼。
他們對視，她的眼裡有霧茫茫的惘然，軟聲軟氣地問了句：“你在看什麼？”
少年遲鈍地移開眼，臉上慢慢洇出紅色，連耳朵都紅了。
“江焓，你在看什麼呀？”她故意這樣逗他，明明知道答案。
八年後，老舊的風扇咿呀呀地轉著，宋朝煙聽見江焓說——
“我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