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諸位,助我補天!”

徐源長一聲大喝,蓋過天崩之後的嗡鳴震盪,他毫不猶豫施展借力手段,迎著無數透明虛空碎片,手中託著三尺銅碑,逆衝而去,老頭子示警的畫面,急速流轉在腦海內。

滅世之劫已然發生,退無可退,唯有放手一搏。

他必須爭搶時機,於無形界域徹底崩塌之前,不惜代價,用鎮天碑將缺口堵上。

從老頭子遮遮掩掩的預警畫面裡,得到的暗示就這麼簡單。

前期一波一波滅世劫光不過是開胃小菜,後面的虛空洪流倒灌,混沌神光席捲,才讓人迴天無力。

七雲臺福地內那顆千丈高的參天大樹,枝葉瘋狂搖晃。

福地裡充沛濃郁的生機、精華之氣蜂擁流失。

上空形成一股漏斗狀氣旋,風起雲湧,盤旋不息的悟心臺有光華閃爍,空間內交匯波動的神秘氣息,隨之流向上空。

徐源長氣勢一路高漲,鎮天碑散發出古拙金屬光澤,有道道符紋聚散起落,將飛濺襲來的虛空碎片盡數摧毀,越往上去,壓力如山大。

黑袍老者揮動蜈拐從側下方一戳,“噗”,清掃一片虛空碎片,劃破層層無形似水渺渺虛波。

俞風舞、木笑笑、葉長夢、莫浪等人緊隨其後,紛紛出手,用各自方式替徐源長減輕負擔。

被第一波滅世劫光勾起心火的南玉河、楚烏、赫長霄,盤坐下方几座山頭,身上盪漾著一陣陣透明火焰,面孔痛苦扭曲,極力對抗著自內而外的劫數。

身後晃動著不同影像和虛影,數百丈法相時隱時現,以肉眼可見速度萎靡融化。

“鬱彩,‘心火引動百劫起’,你幫不了楚烏,快跟上啊!”

葉長夢忙裡偷閒,傳音焦急喝道。

從下界一直跟到上界的經歷告訴他,當世唯有徐源長,是彥山老道選中的應劫之人。

緊緊跟著徐兄弟步伐絕不會有錯,所以保護徐兄弟為當務之急,如果徐兄弟活不下來,那麼大家都要完蛋。

彥山老頭籌謀數千年之久,算人算地算天,算盡世間萬物。

為的便是這一天。

他以前膚淺誤會老頭了,以為徐源長只是老頭看中的徒弟那麼簡單,現在才知背後有如此曲折複雜的緣由,老頭算得太深遠。

他大概明白彥山老道為何能突破到後無來者的十一重樓金仙之境。

天下道啊,“道是無情卻有情”,真不是人可以修煉的。

至於大嘴烏能否熬過心火,抗過接下來的各種折磨,要靠自身運氣和本事。

外人真沒法幫忙,唯獨能幫到的徐兄弟,有更重要事情去做。

葉彩心底很不是滋味一跺腳,明白老黎說的是實情,她確實沒法子幫到老鴰子,趕緊飛身去追趕前面幾人。

眼睜睜看著以前兄弟陷入生死而不能援手,讓她心情複雜至極。

第一波滅世劫光瞬息傳遍上界九域。

身處花界疏影洲一處花閣的垂蓮仙子,嬌哼一聲,心防失守,身上騰起無名火焰,面容顯出痛楚,緩緩坐在精美靈木地面。

龍淵谷域一座深山洞府,一名長髮垂地老者頭頂冒起蒸騰火氣,睜開眼眸,掐指片刻,木然一笑:“修真枯冢坐,萬年一場空。可憐老夫都不知遭了什麼無妄之災,竟被引發心火焚身。”

世界依然如故,有些地域歲月靜好,有些地方混亂殺戮照常。

第一波針對修真界頂尖高手的劫數,並不影響八階及以下的修士和凡人。

高處不勝寒,唯有登頂知。

千里距離,以九階修士的神通本事,一兩個呼吸能趕到。

徐源長逆流而上,破除憧憧障礙,耗費近六十息,在眾人的相助之下,艱難接近崩潰的虛空下方。

缺口處幽暗深邃,森寒灰氣往下方傾瀉,形成無數氣旋浪頭。

仰頭窺視天崩口子的高手,無不膽戰心驚,頭皮發麻。

那種不可對抗的無力感。

這一刻,讓他們深深感受到無以言表的天威莫測。

九階以下,根本禁不住蘊含本源的蝕骨寒氣不停沖刷。

眾人自上而下布成間隔七八丈的“碎玉零璣”陣形,沒有嚴格的位置要求,以氣機相連,位於尖刃的正是徐源長。

黑袍老者遊走在外圍,負責協調陣勢,應對各種突發狀況,以保證應劫者的安全,

徐源長右手在碑面勾勒繁複文字,以心神溝通鎮天碑,銅碑空間內裡,被數十座封禁大山鎮壓動彈不得的古獨,似乎感受到了危機,豁出性命拼命掙扎。

“小心,混沌神雷!”

黑袍老者突然大叫,話音剛落,天崩缺口處電閃雷鳴。

驚天巨響炸得眾人渾身亂顫,心湖起漣漪,一道漆黑雷球從虛空砸下,被徐源長及時用神念招出的雷霆都司印接住。

緊隨其後的灰色亮光大爆發,璀璨耀眼,瞬間擴散出去。

光波將所有人一穿而過,第二波滅世劫光來襲。

熊有兆驚叫一聲,身上妖氣化作透明白焰,他顯出熊妖本體絕望大吼掙扎,被一股無形法力捲起丟出陣去,連同被丟擲的還有南枝仙子。

兩人為那一道混沌神雷驚擾神魂,被滅世劫光所趁,頓時陷入心火困境。

目睹這一切的其他修士,心情無比複雜。

能修行到九階的哪一個不是久歷兇險,滅世大劫才開始,便有五名同伴遭殃,讓某些修士生出感同身受的慼慼。

出手放逐了兩人的黑袍老者,面無表情,淡然警告:“諸位最好是緊守心神,不作它想,尚有一線生機。”

他擔心折損太多,後面助力不夠。

千里之外的三團無形火焰漸漸轉為實火,燃燒的是三人雄厚法力。

看情形都掙扎不出,越陷越深,幾乎沒有活命可能了。

覺真大師宣了一聲佛號,與其他人皆收回目光,有人飛往前補上空出來的差缺位置。

徐源長書寫的繁複“天”字終於完成,銅碑光華燦爛,天地微微共鳴,他伸手一引一牽,口中喝道:“去!”

“鎮天”兩個古字化作神秘封禁符山,迅速升空堵向虛空左邊缺口邊角。

隨著封禁山薄薄攤開,徐源長察覺體內法力不停流逝,他手上繼續往銅碑表面書寫“天”字古文,他提前在鎮天碑上寫了幾十個“鎮”字,存下來以節省時間。

可惜限於鎮天碑規則,二字不能同時儲存。

短短時間內,七雲臺福地內狂風大作,源源不斷的生機、精華流逝。

無數樹木枝葉折斷飄零,野草和矮小灌木開始枯萎。

徐源長強迫自己心如古井不波,沉浸最基礎的守靜心境,以便能最快地榨取吞噬能量,化為己用。

造化神臺上堆了大量九階材料,都是他從木笑笑、鍾眧雄、吳老等人處“借來”。

他已經不去考慮萬一“補天”失敗的後果。

大不了一死,與上界同葬。

盡人事,聽天命吧。

眾人默默提供著法力,偶爾由吳老、木笑笑、霖散人、俞風舞等人輪流出手,擊潰撞來的虛空疊層、裂痕之類碎片。

以陣勢對抗著巨大壓力和錐心冰寒。

徐源長一鼓作氣完成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天字,順利填補天崩缺口三塊邊角,讓眾人心頭升起幾分希望。

“小心神雷!”

黑袍老者再次提前示警。

這回接連砸落三顆黑色神雷,依然被徐源長用雷印輕鬆收取。

緊隨其後爆發的第三波滅世劫光,有了防備的眾人,任由刺目亮光穿透身軀。

一個個心神穩如磐石,沒有被勾起心火而遭殃。

徐源長接著寫完第五個第六個天字,伸指將兩座封禁符文引去填補邊緣位置,他有條不紊,沉靜至極,同時借力福地和眾多同階修士,以達成法力的流逝與補充平衡。

葉彩瞥一眼千里之外,那三團火焰燃燒成沖天之勢,她心底微微一嘆。

三波滅世劫光疊加,楚烏隕落只是時間問題。

黑袍老者突然驚叫:“頂住了!”

他目光轉厲,手中的蜈拐驀然往斜上方狠狠戳出。

仍然慢了一步,天崩缺口傾瀉而下的灰霧寒氣裡,夾雜著一團無形透明氣泡,“砰”一聲砸中膨脹到三丈大小的鎮天碑上。

正在下面一筆一畫寫字的徐源長,身上爆發出五彩玄妙光波,他仍然感覺像是被一座小秘境以飛快速度撞中,噗一口鮮血噴在銅碑表面,連同鎮天碑往下方墜落。

十四人組成的陣勢,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巨力一撞,頓時分崩離析,許多人被甩飛數十里。

黑袍老者慢了一籌用蜈拐戳破透明氣泡,無數奇怪影子如同泡影,閃爍著迅速消失在寒霧灰氣裡。

混亂之中,眾人聽到有隱約淒厲哭嚎、古怪嘈雜聲縈繞於耳畔。

彷彿一個世界毀滅在眼前,使得各種情緒滋生。

突然一道璀璨光亮在此時爆發,第四波滅世劫光橫掃。

驚魂未定的任霧林瞬間心神失守,身上冒起一層搖曳透明火焰,同時遭殃的還有葉彩和寧藏月,即使有再多防護寶物,也護不住他們遭到滅世劫光的侵害。

修為相對較弱的俞風舞,身上泛起一層極淡七彩光華,將各種負面影響一掃而光。

她見宗主沒有性命之憂,漂浮附近的葉彩陷入心火焚身困境,便伸手往身上摸索,很快找出一枚微微散發光彩的薄薄精巧玉符,試探著用七彩光華去幫葉彩祛除心火。

她也不知能否起作用,總得嘗試著救一救。

黑袍老者稍一猶豫,瞬間出現在抗住一個小世界衝擊的徐源長下方,伸掌一頂,幫助徐源長繼續化解衝力。

他沒有選擇去救助徒弟,因為心火生內劫,他再大的神通也無從救起。

兩人一碑往下又墜落三四十里。

徐源長終於穩住身形。

幸虧他在鬼界小秘境閉關,後面三百年兌換了不少玄陰煉魄水,將體魄鍛造晉級八階之境,加上他身上的九階幻甲,和眾人組成的陣勢,幫他抗住遽然施加的重壓,即便如此也差點點被壓爆,驚險萬分。

“你怎樣?”

“無妨,能堅持!”

徐源長擦去嘴角血跡,深吸一口氣,有福地生機滋補,他瞬間恢復如初。

就剛才短短時間耽擱,他前面填補在天崩缺口的封禁,缺乏源源不斷的法力補充,已經被衝得七零八落,又要重頭開始。

“咦,那是什麼寶物?”

黑袍老者驚訝出聲。

他和徐源長都注意到俞風舞,用手中的精巧玉符,神奇地熄滅剛剛生出的心火白焰,將葉彩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