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憐憫

“去醫院了？”炎子珩的聲音淡淡的，隨手在一旁吧檯倒了一杯水，不帶任何情緒。

聶欣瑜從尷尬的地縫中探出腦袋，輕聲回答，“嗯，我媽情況還好，醫生和護士也都挺好的，謝謝你。”

炎子珩沒有回答，點了點頭，像是在說就這麼點事，你已經謝了很多次了。

然後兩個人又尬在了那裡，炎子珩不走，聶欣瑜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還是做什麼。

“週末有空嗎？”炎子珩率先打破了這夜的寂靜。

聶欣瑜在心裡琢磨了下，隨即應聲。

“週五下班我來接你，去一趟外公外婆家，他們想見見你。”

“只有我們去嗎？”聶欣瑜側過腦袋小心問道。

“嗯。”

“哦，好。”聶欣瑜機械地回答，只是覺得老闆又給自己指派了一份新工作那樣，於現在的自己來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我先走了。”

炎子珩離開，和她擦身而過的那一刻，讓聶欣瑜忽然聯想到了就在剛剛，那個酒吧門口的畫面，他也是這樣，沒有表情，沒有情緒，好像什麼都和他無關，又好像一切都不能被他在意。

在這樣一個寒風凜凜的夜晚，明明是自己家，卻還要頂著徹骨之寒出行，把整個窩留給她一個不太有干係近乎陌生的人。

“這麼晚了，你還要走嗎？”聶欣瑜不假思索、衝口而出。

聶欣瑜嘴巴比腦子快，等她看到炎子珩略帶驚訝的表情，她甚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多什麼嘴，閒得慌？

眼前這個人，顯赫富足、身居高位，一聲令下，有幾百號人供他差遣。這莫名其妙的心疼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扭捏出來鬧人心的。

“呃……我……就是……那個……”此刻的聶欣瑜，後悔、羞恥和無措混合在一起的複雜情緒，裹挾了她整個人。

“早點休息吧。”

炎子珩大概是看穿了她的糾結，開口離開。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聶欣瑜不太順暢的呼吸總算恢復如初，她深深吐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捂著臉頰，“呼，太尷尬了。”

“還好人家懂事，要不人家怎麼是大老闆呢，哎……”聶欣瑜自言自語，踩著拖鞋就往自己房間走。

可越往裡走，聶欣瑜的心就越加的難受，甚至可以用心疼來形容。

如她今晚所見，炎子珩不敢愛不能愛不許愛的世界晦澀難忍，唯獨用高強度的工作麻痺自己，用堅固的屏障封閉自己，造就了他今天冷漠寡言的性格。

那一刻，炎子珩在她心中，宛如一個揹負著巨大枷鎖的巨人，希冀著微弱的曙光，機械著地朝著沒有未來的遠方，在泥淖艱難前行。

“哎，好可憐！”

一翻自作主張的腦內，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同情憐憫，從這天夜裡，一起扎進了聶欣瑜簡單又弱小的，小心臟。好像也就是在這一刻，聶欣瑜對炎子珩，從之前的單純的感恩，又橫生出了一絲難以名狀的關懷與呵護。

此刻還在下行電梯上的炎子珩，雙手抄在口袋，平視前方，隨著牆上螢幕上的數字逐一遞減，他臉上的表情也愈加平和。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的聲音和背影，一起消失在了這濃重的夜幕中。

雖然剛剛還萬分惆悵，但聶欣瑜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夜，逐漸熟悉的房間環境和日益放鬆的情緒，讓聶欣瑜在這鬆軟的大床上美美得睡了一覺，以至於早上三個鬧鐘都沒將她叫醒。

恍惚間，她覺得窗簾縫隙間的太陽似乎比平日刺眼些許，直到她在攝人心魄的被窩驚醒，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陣石破天驚。

“完蛋了完蛋了，快遲到了，要死要死。”

聶欣瑜手忙腳亂地爬出被窩，衝進浴室就是一場兵荒馬亂的戰鬥。接著滑步到衣櫃，胡亂扯過幾件衣服就往身上套，最後扭起一個丸子頭就朝門口衝。

電光火石間，瞥眼看到床邊的手機。可是腳比腦子快，剛飛出去的腿，下一秒又給撤了回來，差點閃了自己的腰。

“誒呦～”

最後的最後，聶欣瑜揉著自己的後腰，緊趕慢趕終於在打卡機到點之前，按下了自己的指紋。

“媽呀，差點斷送了實習生涯。”聶欣瑜超著門口的玻璃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然後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自己工位。

剛落座，隔壁陳穎就帶著她的椅子一起飄了過來，在聶欣瑜耳邊輕聲細語道：“怎麼才來，剛才的熱鬧都沒趕上。”

聶欣瑜輕喘著氣，一邊開啟自己的電腦，一邊從包裡掏出手機等，側著頭不解，“有什麼八卦？”

“還真有！”陳穎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圓圓的眼睛閃著精明的光，煞有介事，整張臉都好像在說，快問我快問我，要憋不住了。

雖然她們沒接觸多久，但聶欣瑜大概算是瞭解陳穎的，她越是忍不了，聶欣瑜就越發不想上她的套，乾脆直接忙起了手邊的事，“就不問，憋死你。”

陳穎：……壞小孩，不是人。

陳穎氣絕，抬起雙手就攏上聶欣瑜的脖子開始晃，“呀呀呀呀，小妮子長本事了，敢忤逆本前輩，我命苦啊，一手帶大的孩子，翅膀硬了就變著方的想生生憋死我，我，苦矣～啊～～”

聶欣瑜被她這一出整得猶如頭頂一道天雷，濃煙滾滾。

她側目嘟著嘴，眉頭微蹙，眼神無辜，緩緩開口道：“就在剛剛，我花了幾秒鐘時間重新審視了我之前的言辭行徑，我覺得……”

“嗯？”陳穎一臉期待地回看她。

“我！沒！錯！”

陳穎沒有等來聶欣瑜的回心轉意，等來的卻是她的一意孤行，她不相信聶欣瑜這麼油鹽不進，給她氣的，眼皮眨得都快冒出火星子了，嗷嗚一聲就往她身上撲。

當下，聶欣瑜提前起身，讓陳穎撲了個空。之後拿過自己的水杯，“好渴好渴，我先去倒杯水。”

也不管陳穎猙獰的表情，欲轉身往茶水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