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靈顯寺,順著山路而下。

吳罪仍在想著老和尚的那句提醒。

要小心明年三月,明年三月又會如何呢?

咦?

老和尚要是算得準,豈不是說這次回豐谷縣就很順利嗎?

吳罪轉念一想,頓時覺得渾身輕快。

快步下了山,還不到正午,他也沒急著走,在枯州城裡遊玩到天黑。

吳罪來到了桂花街夢香樓。

剛出現在門口,老闆娘就走了過來,盈盈一笑:

“小公子又來了,幸虧有你,青蝶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好像有點悶悶不樂,你要是去了,她準好!”

“不了。”

吳罪撓了撓腦門,想不出該如何作別,對老闆娘道:

“勞煩大姐姐轉告青蝶一聲,我今夜就走了。”

老闆娘似乎想起了什麼,沉默良久,突然嘆了口氣:

“那小公子放心去吧,話我一定帶到。”

“多謝!”

吳罪匆匆離開,直奔城門,最後趕在宵禁時分,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辨別一下方位,吳罪再度扎進了山林裡。

他現在的身份依舊是逃犯,不能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還有一點就是,他要是挑大道走,怕自己反而找不到天坑的位置了。

他想順路回去,就將天坑處的怨靈超度了。

……

豐谷縣,縣衙中。

馬進忠已經上任數天,暫時住在縣衙,順便管理豐谷縣的一些政務。

朝廷委派了新的知縣來輔佐他,配合審查吳罪的案子,只不過還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而且豐谷縣幾乎人人都知道吳罪已經越獄逃了,巡按大人十分生氣,當天就下發了抓捕文書,同時送往了附近州縣。

百姓們都為吳罪捏了一把汗。

好在幾天過去,吳罪依舊沒有落網。

馬進忠正在自己房間伏案處理公務,馬五郎走了進來,交上一封書信。

“四哥,六弟那邊有訊息了。”

“怎麼說?”

“杜無常只是個誘餌,六弟見吳罪一直躲著不出手,怕試不出深淺,於是主動追擊杜無常,演戲給吳罪創造動手時機……結果貨讓另一個人截了。”

馬進忠動作一滯:

“無妨,不怕對方出手,就怕他們啥也不做,讓六郎去查。說到那個吳罪,有什麼發現,他的師父露面沒有?”

“六弟說,他返回客棧,對方已經走遠了,於是折返回去看吳罪,然後他剛到現場,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吳罪受了些傷,而杜無常身死,不清楚過程,附近也沒有發現其他人存在過的痕跡。”

“真是個廢物,一共就交給他兩件事,樣樣做不好,你讓我怎麼說他?”

馬進忠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在生氣自己弟弟的無能。

“四哥消消氣,消消氣!”馬五郎在一旁勸道。

馬進忠沒了處理公務的心思,擺擺手:“就這樣吧,讓六郎專心去查截走貨物的人。”

“那吳罪呢?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而且這件事到現在發生的很蹊蹺。”

“說來聽聽。”

“周付說,他在入城時遭到過山賊,被一個青年救了,那青年是個修士,而且沒有身份進城,他就幫了一把。

而六弟在因為他的事情追杜無常時,恰好東西就被人截走了,說那個人和吳罪沒關係,未免有些巧合了。

我懷疑吳罪和那群三番五次針對我們馬家的人是一夥的,要麼就是他們的棋子,所謂師承就是那群人,不如我去把他殺了吧?”

馬進忠聽後陷入了沉思,面色逐漸凝重。

……

幾天之後。

吳罪已經找到了曾經困住他的那片山林,來到了天坑旁。

四周依舊陰氣森森,冷似寒冬。

吳罪已經學會了超度法門,盤膝坐在地上,口中誦唸梵音。

山風突然狂亂起來,其中有無數哭喊。

座下的土地也異常冰冷,如同堅冰。

這些都是戾氣將消的臨死反撲。

然而吳罪蔚然不動,周身金光流轉。

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才慢慢消退。

吳罪睜開了雙眼,耳畔已經聽不到任何的哭喊聲,身下不再像冰一樣,四周刮來山風,依舊涼爽,但是正常的秋風。

冤魂已經被他超度。

吳罪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其實超度的難度並不算很大,只是同時又這樣坐著實在很累。

這也和他用的是佛家法門,卻不是佛家弟子有關。

如果他修行的是佛門心法,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將時間大幅縮短。

吳罪站起身,對四周山風說道:

“希望你們早入輪迴,來世不必再受這樣的痛苦。”

說完,他又自嘲起現在說話的方式。

好像被那個老和尚感染了。

一想到老和尚,他就又來氣了。

為了見面花了二十兩,見了面後三十兩,一共五十兩沒了。

雖然是從杜無常那撿屍撿來的,但也和自己掙來的沒什麼區別。

心疼啊……

看一眼方寸物,還有個六十兩左右。

他想到了以後,估計花錢的場景會很多,需要不少銀子,這六十兩得省著點。

半天之後,天色漸暗。

他再次看到了豐谷縣縣城的低矮城牆,這個窮地方,連城牆都修不高。

轉了一圈,找個沒人把守的位置,蹬牆滑鏟跳了上去。

重回豐谷縣,還有一個大難題等著他。

吳罪潛入了縣衙,在後院找到了巡按。

馬進忠今夜沒有處理公務,而是搬了把椅子放在門口,一身青衫,儒雅非凡,坐在那裡靜靜喝茶。

天上一抹彎鉤月,星河晦暗,似乎不適合欣賞。

所以他本來就是在等人,在等吳罪。

“看來大人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啊,算準了我會出現在這裡。”

吳罪跳進院裡,取出一破布纏著的東西,扔在了巡按身前。

布根本就沒有好好纏著,摔在地上攤開,露出一個棍狀“玩具”,長有黑痣,帶一根彎曲粗壯的長毛。

馬進忠低頭瞄了一眼,無奈地輕嘆一聲,將茶水放下。

現在的年輕人真沒有眼力見。

這小子沒看到人家在喝茶嗎?

本官告訴你特徵,合著你真就把最獨特的點記下來了。

“大人要求做的事,小人做到了,大人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馬進忠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說道:

“本官既然話都說出口了,當然不會出爾反爾,許諾你的無罪釋放,明日你就可親眼看見,不過……”

他突然眼神凌厲。

“是在城門上看見!”

話音未落,他站立的身影瞬間殘缺不全,極快的速度,竟仿若製造出了一個分身。

馬進忠突然暴起,目標直奔吳罪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