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來的人是誰啊,什麼相貌?”

吳罪正要確認一下捷足先登的那人是不是杜無常,忽然聽到樓上傳來碎盞的聲音。

接著是一聲大罵:

“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賣弄身子的臭婊子,老爺要不是聽說你會些歌舞賣弄,會來找你這個臉上生瘡的賤貨?”

屋內的青蝶欠身行禮:

“實在抱歉,只是今日青蝶已經約了一位公子,不能出爾反爾……”

“哈!”

她對面站著一個絡腮鬍壯漢,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不過是下九流的娼妓,有錢就能耍弄的東西,跟你大爺我講什麼出爾反爾?

你不就是要錢嗎?

大爺有錢,這便給你!”

說罷,壯漢從袋子裡抖落出碎銀來,抓在手裡,朝青蝶臉上撒去。

“啊!”

青蝶根本躲不過,被揚了一臉,只覺得磕碰處疼得厲害。

她的臉上,就多了幾塊紅點。

壯漢一臉淫笑:“怎樣,知道大爺的厲害了吧?還不快滾過來伺候大爺,大爺舒坦了,你不也就舒坦了?”

不料,青蝶卻是寸步未動。

壯漢直接大步上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抽得青蝶轉了半圈,跌坐在了地上,唯一好的那半張臉,紅腫起來,嘴角還掛著鮮血。

“他奶奶的,給你臉都不要,還不滾過來!”

壯漢叫罵著,可青蝶捂著臉,咬著牙,仍是一動不動。

壯漢更惱了,衝上前,一手抓著衣襟將青蝶拎起,另一手成拳,抬起就要落下。

就在這時,他的手突然被鉗住,動彈不得。

更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你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壯漢扭過頭,見是一個英俊的青年抓住了他的胳膊,心中怒氣正盛,大罵:

“哪來的小白臉,回你象姑館待著去!還敢來管本大爺?”

他身子一動,向後一個鐵山靠。

青年撒開手,身子鬼魅一般飄向後面,讓壯漢的攻擊落了空。

一旁地上的青蝶只見壯漢身後閃出一個人來,正是與她約好今天再會的吳罪,一雙眸子裡又驚又喜,轉眼又換成了擔憂。

她本想開口,奈何臉頰一痛,卻溢位一口鮮血。

吳罪剛好看見了這一幕,望向壯漢,已有了殺意。

他這輩子最討厭蠻橫無理,恃強凌弱,無端打人的人,也討厭這種自身就是嫖客,卻反倒瞧不起娼妓的傢伙,比立貞節牌坊的婊子還要賤一等。

況且壯漢打的還是青蝶,萬一誤了他要做的大事,更欠收拾。

想來此人蠻橫慣了,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放在豐谷縣,他非親手宰了不成。

只是現在枯州,他不能再犯人命官司,出手就得收斂一點。

吳罪指著壯漢罵道:

“你這等賤畜,人家好言好語地告訴你緣由,你卻出言侮辱,更動手打人,怎麼,自幼就無父無母,沒人告訴你什麼叫教養?”

壯漢一擊落空,本來有些驚訝吳罪的身手,但現在被人家這麼當眾一罵,頓時火冒千丈。

“你這白麵相公,敢罵老子,爺爺今天就告訴你什麼是教養!”

他擼起雙袖,露出精壯的肌肉,撲向吳罪。

四周看客紛紛側目,都認為二人的體型差距頗為懸殊,吳罪整整比人家小了一圈。

若是被這一抓鉗住,還不得被人家活活扼死在懷裡?

可是吳罪面對撲上來的壯漢露出一抹嘲笑,旋即雙手精確抓住了壯漢的手腕,就如同枷鎖一樣死死抵住,向內一扣、一扭。

咯咯!

眾人只聽清脆的關節響動,那壯漢發出一聲慘叫,身形竟硬生生被吳罪輕鬆止住。

吳罪又甩開壯漢兩條胳膊,使其露出胸膛,幾招普普通通的短距練拳雨點般使出。

噗噗噗噗!

眨眼之間,他已經使出不知多少拳。

最後一下,他變拳為掌,抓住壯漢的衣領,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下是替青蝶姑娘打的,打你出言不遜。”

“啪!”

“這一下也替青蝶姑娘打的,打你亂撒出的碎銀!”

“啪!”

“這一下還是替青蝶姑娘打的,打你打出的那一巴掌!”

“啪!”

“這一下依舊是替青蝶姑娘打的,打你沒打出的那一巴掌!”

這時,吳罪停住,甩了甩手。

眾人都以為他要停下了,不料下一秒……

“啪!”

“這最後一下,是替被你言語中傷的其他姑娘們打的!”

此話一出,效果斐然。

樓裡的其他姑娘們也都聽到了壯漢羞辱青蝶的那些話,又何嘗是不連她們也都一起罵了進去?

吳罪的這一巴掌,算是替她們也出了一口惡氣。

而遭受了吳罪的一套小連招加五個巴掌,壯漢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口吐白沫,昏厥過去。

他碩大的身軀還被吳罪一隻手輕鬆拎著,若不然,早倒了過去。

吳罪撒完了氣,就將死豬爛肉一樣的壯漢一丟,看向了樓梯處的老闆娘:

“大姐姐,小生可能是給貴店添了些麻煩。”

老闆娘也不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情況,她能在此地立足,當然不是一般人。

就是吳罪不出手,她也有自己手段解決這個問題。

她知道那個壯漢不是什麼有背景的人物,不過是附近的地痞無賴,她還惹得起,於是對吳罪說道:

“小公子何來這種話,你替小店解決了麻煩,奴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老闆娘有些眼力,看出吳罪並非常人,來歷應該非凡,又有了討好的想法。

她轉身對眾人道:

“一點波折,讓諸位客人都受驚了,今日諸位的消費一律五折!”

“好誒!”

客人們高聲歡呼,稱讚著老闆娘,連同吳罪。

老闆娘又對吳罪道:“今後七日,小公子在我夢香樓所有消費,一律免單。”

吳罪行禮道謝,轉身進了屋子,去看青蝶。

青蝶傷得不輕,被吳罪扶到了床上休息。

這期間,看客們各忙各事,店裡也走上來幾名小廝,先是送了療傷藥給青蝶,然後將昏倒的壯漢抬走,還很有眼力見地關上了房門。

“青蝶……多謝公子相救!”

青蝶說話依舊困難,可還是咬牙道謝,此時她望向吳罪的眼神裡……

有光。

“跟我客氣什麼,應該的。”

吳罪讓她少說話,轉身去看桌上的療傷藥,都是些常見的跌打藥。

原主曾隨老父親去人家裡抓豬,被豬拱倒過,磕了碰了,用的也是這種藥,效果一般。

吳罪轉念一想,忽然發現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似乎他原本的計劃好像更容易實施了……

於是他放下跌打藥,背對著青蝶,手中憑空多出一粒丹藥來。

這顆是他在牢中就用過的還元丹,療傷效果極好。

他回到床前,讓青蝶將丹藥服下。

“這是……”

青蝶瞪大了眼睛,她是知道樓裡的藥是什麼樣的,這顆丹藥只能是吳罪給她的。

“我行走江湖,出門常備的療傷丹藥,姑娘放心服下吧。”

青蝶本想拒絕,奈何吳罪一再堅持,她只能乖乖服用。

一入口,丹藥即化作靈液,咽入腹中,便覺得臉頰上的傷勢在飛速恢復。

沒過多久,青蝶捂著左臉,驚訝地發現她剛才所受的傷勢竟已經全都痊癒了!

吳罪見她又要說些感激的話,連忙說道:

“說起來,姑娘捱打也和我有關係,這是我應做的,下次若是再有類似的情況,你不用管我就是。”

青蝶深受感動,雙眸上頃刻布了一層薄霧。

吳罪有些心中不忍,他接下來可就要藉著機會打聽杜無常的訊息了,這個時候說,會不會有些太傷她了?

可他實在沒有多少時間耽擱了,若是青蝶這裡不知道,他還得去其它家看看。

最終他還是決定問了:

“青蝶姑娘……”

“公子就叫我念兒就好。”青蝶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追憶,“那是我僅剩的兒時記憶裡,爹孃喚我的小名。”

吳罪突然捋起了頭髮。

不是啊,青蝶姑娘。

你這個時候這麼說,讓我於心何忍啊?

要知道我對你如此,其實出發點是在利用你呀!

這時,青蝶突然期盼地望向吳罪:“念兒可以叫你一聲哥哥嗎?可能除了爹孃,就屬你對我最好了,我知道自己髒,配不上你,所以能叫哥哥就好了……”

吳罪抓耳撓腮,還是決定禽獸一回:

“念兒妹妹,哥哥其實有個不情之請……”

“哥哥答應了!”

青蝶展顏一笑,“既然是兄妹了,哥哥讓妹妹做什麼都行!”

吳罪捻著手指,沉聲道:

“哥哥想問你,找你的恩客中,可有一位四十歲許,歪嘴、大小眼,七尺身高,形容枯槁,留有短髯,紫棠色麵皮……的男人。”

房間中忽然沉默下來。

青蝶臉上的笑意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