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初被書棋引到園子裡後,對這片園中的美景絲毫生不出欣賞的意思,見到瑞王后,也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瑞王對面。

春風掃在園中兩人身上,許是花粉過多,瀾初覺得鼻子癢癢,拿起帕子擦了鼻尖。

從方才自已進來時,瑞王就直勾勾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饒是瀾初側著身子,也避不過去他火熱的目光,她皺起了小臉,心裡嗔怪。

這人怎麼回事,以前來家中,每每見他總是溫和有禮,今日是怎麼了,故意晾著自已。

瀾初倍感不悅,皺著眉頭坐正了身子,眼神看向了瑞王。

這一看可是要了緊,瑞王今日一身白色錦袍坐在花林裡,眼中帶笑正看著自已,那神韻像極了方惠明。

方惠明也是經常一襲白袍,只是瑞王時常替皇上辦案,手中更是見過血,比方惠明更多了一絲

瀾初有些惱怒,說出口的語氣微微不客氣了些。

“王爺故意作弄人,往日裡總是穿著一些素色衣衫,今日又何故要穿起白袍。”

瀾初心中罵道,就是穿了龍袍你也不像太子,可她卻忘了,瑞王才是那個正經的皇子。

瑞王不語但也不惱,拿起茶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清茶放在瀾初面前。

王府的茶自然不差,茶水一經倒出,便芳香四溢,縱使在這滿是花樹的園子裡,瀾初依舊能聞到那股清香。

她素來愛茶,見有如此好茶,心裡的怒氣消減了幾分,不客氣的把面前的那盞清茶吃了個乾淨。

瑞王見狀一笑,然後悠悠說起。

“世間之物我本愛白色,平時在外也只為了做事方便才著素衫,在家中時多愛白袍,你不知也是常事。”

瀾初撇撇嘴。

瑞王三言兩語,就澄清了自已並不學那方惠明來討好她。

書棋在園子外偷聽牆角,心裡只得一句結論,看來自家王爺是真的很喜歡裴姑娘,若是旁人,只怕現在早就被打了一頓丟出了王府,哪還能喝上王爺親手倒的茶水。

既說開了誤會,瀾初也不想在這裡多待,直接道。

“我心有所屬,並不想嫁給王爺。”

這些說辭,瑞王早就猜到了。他斂了一直淡笑的神色,鄭重道。

“姑娘不想嫁我,是因方惠明,可就算你不嫁我,也嫁不成方家的,姑娘可否明白。”

明白,她怎麼能不明白,柳老夫人究竟是什麼性子她比誰都清楚,佛口蛇心,說的就是她這個惡毒老婦。只要是被她家瞧上的東西說什麼也不會鬆手。

瀾初忽然覺得有些灰心,可就算嫁不了方惠明,她也不願嫁瑞王。

園子裡又一時靜默無語,瑞王知道不能逼的她太緊,太急,就放了話。

“姑娘先回去吧,等姑娘想明白再來找我也不遲.”

主人下了逐客令,瀾初也不好繼續在這裡待著,滿腹心事的離開了。

書棋把瀾初送上了馬車,接著又回了園子。

“王爺,小的也沒瞧出你說服裴姑娘嫁給您,就這麼讓裴姑娘離開了王府,可否不妥?萬一回去後裴大人也不管什麼黃道吉日了,直接與那方家訂了親,咱們可怎麼辦。”

“不會!”瑞王十分篤定。“這樁親事上達天聽,裴絮不敢私自做決定。”

走這一趟,瀾初鬱悶的心情並沒有緩解,反而心中更沒底了些。

用晚膳時,心情鬱郁,她本就食的不多,這下更是出神的扒拉著碗中的飯。

兩位姨娘瞧了心裡也難受。

如今這個現狀,誰也沒有料想到。

睡前,碧玉偷偷摸摸的過來湊在瀾初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你說表哥這時想見我?”瀾初皺眉問。

“嗯,方少爺剛剛回府,他是外男不便進後院兒,他說有事兒想和姑娘商量?”

這個時辰了,方惠明才回裴府,恐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碧玉打著燈走在前頭,瀾初則滿臉憂色跟在她身後。

不過今日方惠明卻是一身官服,瞧著確實是剛從外頭回來的樣子。

碧玉把手中的燈塞到了瀾初手中,一溜煙兒的去了別處。

瀾初正要張嘴喊表哥,卻見方惠明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已,片刻後他語氣嚴肅的道。

“若我辭了官,瀾初表妹可跟隨我回琅琊?”

瀾初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燈差點兒拿不穩。

方惠明見瀾初不回答,眼中染了急色,又問了一遍。

“表妹可願意?”

瀾初深呼一口氣,艱難的從嘴裡吐出來了兩個字。

“不願!”

方惠明三歲啟蒙,十歲就能做出好詩,夏日被蚊蟲叮咬,冬日手上起了凍瘡也從來沒有喊過一聲苦,他潛心苦讀十幾載,終於進了翰林院,眼瞅著就是一條位極人臣之路,瀾初怎麼可能讓他為了自已去辭官。

心悅之人不願和自已回老家,一向謙謙君子的方惠明,面上也帶了陰鷙。

“原來去年時,表妹的話都是哄我開心。”

瀾初轉過身子,不忍再看他。

“我不曾哄表哥開心,只是覺得表哥不必為了放棄自已的大好前程,若我答應了你回琅琊,表姑母和表姑父怎麼看我,再者,咱們成了親,我便時時刻刻都會想你為我做的事情,那樣我們之間的地方便會不平等。”

方惠明不明白她的話,他以為只要兩人心在一處,去哪裡都成。他以為自已登了榜,做了官就能護住自已在意的人。

誰知,金陵城裡,還有高門想要逼迫自已當他家的女婿。

他腦海裡又浮現出下午時,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口中說出的威脅之語。

他有些怕了,既擔憂父母,也擔憂瀾初。

既然做官也護不住家人,那這官不做也罷。

重新轉過身來,瀾初瞧見痛苦的方惠明,有些事情還需當斷則斷。

“惠明表哥,你是個難得的君子,可我不能讓你為了我這樣做,明日我便去告訴爹爹和姑母,咱們兩家約定好的親事就作罷了吧。”

瀾初捏緊手中的提燈,轉身離開了。

方惠明在後頭拔高了嗓音。

“我不會同意的。”

清冷的淚在瀾初臉上滑落,同意不同意都是一樣的,在這古代,遇上權勢滔天的人,總是那麼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