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官不如兵

..

“對。”

薛月將軍反應回來，再次看向大地圖：

“它們肯定要進攻營田！”

“一來可以側擊我們防線的大後背，二來還可以在營田建立它們的補給倉儲！”

畢竟營田地理位置特殊，薛月將軍也考慮到其中細節。

一旁的參謀焉能不知。

他看向薛月將軍，頗有自信地說道：

“柏霖兄，你放心吧。”

“在營田，我們駐守一個加強警備團。”

“有十幾個鋼筋混凝土的暗堡！”

“有幾十挺輕重機槍！”

“還有充足的彈藥！”

參謀自信滿滿地伸手指向地圖，勝券在握地說道：

“再說，就算是曰軍進攻營田，它們也只是後勤部隊。”

“沒有什麼戰鬥力！”

“我們一個加強團對付它們，綽綽有餘！”

薛月將軍聽著參謀如此自信言語，也終是安下心來。

參謀幾分得意，但又想到什麼，看著薛月將軍關切說道：

“柏霖兄，先吃飯吧。”

“如果有新情況，我馬上向你彙報。”

薛月將軍點點頭，這才拿起桌面上的麵條。

“嗯。”

“這樣我就放心了。”

而參謀又看了一眼那營田位置，轉頭便將這個地方忘卻。

他沒有把營田當成一回事。

殊不知...

9月22日晚，崗村派遣了尚村第五旅團四個步兵大隊、一個山炮大隊、兩個工兵聯隊...

除此之外，甚至還多加了配屬部隊。

整整三千隻鬼子撲向了營田。

不被人重視的這一夜，位處湘江與汨羅江、洞庭湖三水交匯的營田小鎮，註定血雨腥風。

與此同時。

這一夜..

新牆河上，草鞋嶺。

草鞋嶺上，李本忠正帶隊打掃戰場。

遍地血骨的戰地也過於觸目驚心。

許多人拖著被炸斷的屍體嗚哇嗚哇地在戰壕一角大吐特吐。

暗淡的夜色裡。

李忠華和李本忠來到戰壕一角。

“明天...”

“上面一定會讓我撤退...”

李忠華抬手在戰壕沙土裡挖著，挖出一個胳膊來。

順著那胳膊挖去，拖出一具屍體。

李本忠也伸手扒挖著，將那屍體從浮土中拖了出來。

被炮擊炸死的屍體並不讓李本忠感到自在。

他努力不去看悽慘的屍體，只是看向李忠華好奇問道：

“你能確定？”

李忠華點點頭，平靜回道：

“確定。”

站在這血氣腥味與硝煙泥土交織的草鞋嶺望向南方，李忠華心有擔憂。

他頗有遺憾地嘀咕道：

“鬼子可沒那麼笨...”

“這都好幾天了...”

“它們應該有動作了...”

李本忠拖著那屍體，只感覺李忠華在長鬼子的威風。

他不甘示弱地出聲說道：

“什麼動作？”

“陣地不都還在我們的手裡麼？”

李忠華搖搖頭，感慨說道：

“鬼子的機動性很強。”

“持續好幾天正面強攻不得，它們一定會繞後側擊我們背部。”

“我們的旁邊不是洞庭湖就是湘江...”

“那裡又沒有人攔著。”

“它們沒理由不從水路進攻。”

其實李忠華推算猜測出鬼子的進攻戰術，這事本身算不上高明。

但在李本忠的眼裡，他覺得眼前十六歲少年說出了很是不合年紀的沉穩話語。

只是拖著屍體的李本忠也沒有說話。

他莫名其妙當了連長。

還莫名其妙留下來負責一個陣地。

現在還莫名其妙在打掃屍橫遍野的戰場。

當真實在是有些恍惚。

恍惚下，李本忠也沒想過太多了。

他下意識隨意問道：

“那你覺得我們明天該怎麼打？”

李忠華將屍體拖著放在一旁。

這裡，堆滿了屍體。

站在屍堆旁，李忠華也是心有波瀾。

上一世和平安寧，他甚至沒見過幾次屍體。

沒想到這一世，單單一個草鞋嶺陣地就如此觸目驚心。

不過好在兩世為人，又或者身體底子強，消化能力多少強一些。

感受其中血色後，李忠華也就回過神來。

他看向李本忠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明天...”

“打退敵人一輪衝鋒後...”

“我們必須馬上撤退。”

撤退？

李本忠聽到李忠華這個建議，臉上便落下了不滿。

他嫌棄地看著李忠華重複說道：

“撤退？”

雖然貪生怕死，但當了連長的李本忠還真不想自己上任的第一個命令是撤退。

他環視四周，看著遍地瘡痍與屍體皺眉說道：

“他們好不容易守住的陣地...”

“你讓我撤退？”

李忠華也看了看四周。

暗悽悽的夜色愈發冰涼，細細秋雨滴滴答答地飄著。

滿地的屍體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些什麼。

李忠華怔怔地看著遍地殘破屍骸，輕輕地說道：

“我預計...”

“鬼子明天會發動一次死亡衝鋒...”

“如果死亡衝鋒失敗，它們一定會丟毒氣彈...”

“丟完毒氣彈，它們一定會派坦克繼續衝鋒...”

“我們擋不住的...”

“留下，只有死。”

他再次望向南方，望向草鞋嶺的後方方向：

“今夜這裡這麼安靜，說明它們一定在休整準備，並派部隊穿插我們後背...”

“要是我們走得慢了...”

“肯定會被前後包了餃子。”

李忠華說得輕描淡寫，倒是十分淺眼容易理解。

但是李本忠可不覺得打仗有李忠華說得這般輕巧。

他還是不願意下達撤退的命令。

至少在接應部隊上來之前，他不願意下達撤退命令。

萬一自己撤退了，電話那頭的師長當真來槍斃他，那他找誰說理去。

糾結之下，李本忠搖了搖頭回道：

“你小屁孩，懂什麼？”

“軍令如山！”

“再說了，鬼子襲擊我們後面是那麼容易的事？”

“後面也有我們的防線呢！”

“你能想到的，那當官的他們能想不到？”

“上面肯定做好了防備！”

“哪輪得著你個小屁孩指手畫腳得...”

李忠華聽著李本忠的話語，倒也沒有生氣。

他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朝著不遠處的屍體走去，一邊悠悠回道：

“我也不想撤退...”

“但是官不如兵...”

“就算早有防備又如何...”

官不如兵，其實這個詞語並非李忠華獨斷評論。

早在38年的某個會議上，就《抗戰檢討和必勝要訣》發言，員長就對國軍將領做出了批評：

“我們做總司令的，只比得上人家一團長。”

“我們的軍長、師長，只當的人家一個營長和連長。”

事實上...

他還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李忠華明白，曰本現在打得是準現代化戰爭。

而華夏軍事實力則與其相距甚遠。

軍事實力尚且低弱，指揮層再不如對方，這仗怎麼打都是辛苦。

這些心思或許是有些漲它人威風。

但李忠華並沒有絲毫氣餒與畏懼。

差距，確實是巨大。

只有正面敵我差距，才能從中拼得生機。

可李忠華現在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毛頭少年。

李本忠能願意聽他三言兩句已算是不錯了，哪會真當一回事。

李本忠沒有接李忠華的話，轉頭將李忠華的言語拋之腦後。

此刻，李本忠看到了那靜靜躺在地上的小隊長的屍體。

“隊長...”

李本忠顫抖地跪在小隊長的身邊，臉上神色哀傷。

一時間，閒餘話語便也止住了。

李忠華摘下自己頭頂的M35鋼盔，看向李本忠輕輕說道：

“連長...”

“你想哭就哭吧...”

“別憋著...”

“哭完就沒事了。”

跪在屍體旁的李本忠張了張嘴，僵硬地說道：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的孩子昨天才出生...”

“這讓我怎麼回去交代...”

李忠華聽著這話，心情也是幾分沉重。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只是秋雨冰涼中。

他靜靜地看著地上沉睡的屍體，聲音沉沉地說道：

“從踏上陣地開始...”

“他就是華夏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