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收拾妥當後,許安說“為了以後飛廉的安全,也為了咱們家的清淨,飛廉你需要換個名字,現在的名字太容易摸清你的來龍去脈。”飛廉正啃著半個果子津津有味,聽到這個也沒在意地說了一句“丫頭,你擬一個好了。”
許安想到締結契約的時候發自內心說的那句話“願君新生長久,朝生暮死非我所願。”於是稍作思索,喃喃重複了兩遍“願君新生長久”然後一抬頭道“那……君生……如何?”樂天聽了覺得不錯,就附和說很好。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飛廉那一瞬間的恍然,君生……俊生……
那個人笑嘻嘻地看著他“生得如此俊俏,那……名曰俊生甚好……”眼前的小丫頭說“願君新生長久,那……君生……如何?”
許安看到飛廉臉上落寞的表情“你不喜歡就換個。”樂天推了推飛廉說“就是,就是。”飛廉換上溫和的笑說“很喜歡,那以後我就是君生了。”自此飛廉作君生,他曾經以為這只是萬年間總會有的巧合而已,殊不知這是宿命。
君生穿著樂天的長衣,頭髮齊腰長,原本在虛無幻境中還是白髮,入世後反而變成了黑色,加之身長肌瘦,劍眉英目,若不是因為長得夠高,他這轉身間的背影,因著這一頭順直的長髮更像是一位絕色女子。為了做飯方便,樂天找了根許安的束髮帶把君生的頭髮隨便紮了一下,遠不及在長安澤的時候君生自已紮起的髮髻來得好看。
自此張家老宅又開始了三個人的生活,樂天雖沒明說,可是他內心深處總是會不自覺地把君生當做張淵兮,他有時候會覺得莫名,因為君生身上有著跟張淵兮很相似的氣息,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安心。
晚上在巖洞裡許安隨口問了一句“君生你何時學會做飯的?”君生還在翻張淵兮留下來的那些古籍,當然這些所謂古籍對於他來說就是個話本子,聽到許安這麼一問,笑呵呵說了一句“我會的東西多著呢,我還會做衣裳,造房子,種田養花……哦,還有鍛造兵器,雕木描青等等,區區做個飯能難倒我嗎?”
“那在長安澤為何總是誆秋兒和我來做?”君生哈哈一笑“我說丫頭,什麼口味吃個幾萬年誰都會膩的,好不容易換換口味,我還不得抓住機會?再說了,給我做了幾日飯就委屈了?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一直沒問你,秋兒是什麼來歷?”想起這個許安就直接問了一句。君生找到了一本心儀的“話本子”攏了攏頭髮說“她是塵女從惡鬼口中救下的往生魂,為了報恩就一直跟著塵女。你……葛少清遭難後,塵女帶走上清扇伺機解救,秋兒就棲身在扇中,後來塵女將上清扇還給你,秋兒自然就跟著你,塵女在長安澤殞滅,秋兒存了個執念罷了。”
許安再沒多問什麼,她在翻看張淵兮確切的說是塵女留下的那本有關長生魂的筆記,上面寫了很多長生魂可以發揮的作用,其中一點是可以生魂造魄,借身還魂達到死而復生的目的,看來塵女是用了這一點將自已投生於許家,葛少清……許安……有時候自已也會混亂,沒有長生魂的時候因為樂天的存在,想著度過每十年的大劫,守著樂天的封印,讓他安然一世。
陰差陽錯後,樂天封印被解,自已長生魂補全,於是有了解封飛廉的目標。如今飛廉已成君生,自已突然間有點寂寥,這種寂寥伴隨著迷茫,她知道很快張樂天就要面對屬於他的責任,想到終有一天他會離去,剩下自已又成了一個人……忘記了,還有一個與自已一樣的存在——君生。自已選擇解封飛廉除了報恩,是否也包括害怕漫長的歲月中只剩下自已……許安不知道。
她在長安澤的那段日子裡,腦海中有時候會出現一些陌生的畫面,這些畫面她不清楚意味著什麼,這既不是葛少清經歷的人生更不是許安的,許安曾經想過因為承了塵女和令儀的長生魂,難道是她們經歷的人生嗎?若是……那樣的人生真的好苦……
生死離別,往往在不動聲色之間,她不願面對,可是卻必須要去面對,這也是她的宿命。
許安自已在出神的時候,君生也在神遊,他為何會這麼多的技能,那是因為那個人在的時候,他想過要給她一個家,所以習就了這些能力,只是……那個人已不在,漫長的時間裡,他似乎已經不在意自已的心到底裝了什麼,直到許安的出現,他曾認為這不過是歷任上清扇持有人之一罷了,直到“長安澤”三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他以為早就死了的心還是甦醒了。
他曾經有過那樣荒誕的期待,眼前的小丫頭就是她的轉世,幾經輪轉又出現在他眼前,可是清醒的時候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親眼看著她灰飛煙滅,神魂俱消,就像從未來到這個世界般,他是飛廉,怎會不知道這是天譴,怎會不知道這是對於他的懲罰之一。可是……世間最怕的是“可是”兩個字,許安說“願君新生長久,那……君生……如何?”他選擇矇騙自已。
從飛廉到君生,他知道許安與樂天兩情相悅,他甚至知道許安對他心似明鏡,磊落坦然,可是……偏偏又是可是,他同樣明白樂天終究是凡人,無論他是上古神器的選定者,還是世代相傳的術人血脈,終究有一天他會離開,徒留許安一個人,作為君生所求不過長相守。
翌日一早,許安準備好早飯叫樂天和君生吃飯,才發現樂天正在給君生梳頭髮,樂天委實對於這個不在行,梳了這面亂了那面,看到許安進來直接把木梳一遞“你來吧,我這力道估計他忍痛很久了。”
許安剛想接過來,倒被君生截了去,順勢自已來,沒多久一個英氣利索的髮髻就梳成了,樂天看得目瞪口呆“你還有這一手?”君生笑笑“要不是為了給你一個表現機會,早就解決了。”樂天不由地拍拍手來了一句“我覺得你可以去應個容官兒,別說你這手藝了,單憑這容貌絕對賺得盆滿缽滿。”
君生自然不曉得他說的什麼,許安倒是樂呵呵地附和道“跟秋兒的想法如出一轍!等哪天我們揭不開鍋了,就靠你了!”聽到這,君生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想把他掛出去當頭牌掙銀子,只不過換了個地方,換了個老鴇!
下午樂天在老屋巖洞前琢磨鴻鳴的使用,怎麼才能發揮鴻鳴的力量,自已目前雖然恢復了術人靈力,但是這武力值真真菜得很,一想到自已也就過這幾天沒心沒肺的日子,總得去尋找那個真相,就有些心焦不已。看到在練功的樂天,君生看了一會兒說“你硬想沒用,這鴻鳴劍如何用自然他自已最清楚,你得召喚他本體出來教你。”
樂天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說“我也想來著,他不肯出來見我,什麼時候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君生聽到後面的這句話微微皺眉“像我一樣?現在隨便來個魑魅魍魎,我都拿它沒轍兒。”
樂天一臉蒙圈的看著君生,以為他在說笑,可是看對方的神情確實不像是在說笑“你是神仙一樣的存在,自然實力超群,就算是……就算是冥司惡鬼在你面前也應該是小菜一碟,不值得下手才是。”
“小丫頭沒跟你說?”君生突然意識到,可能樂天真的不知道,就問了一句。“說什麼?”樂天也迷糊了。君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稍作猶疑還是告訴了樂天“小丫頭放我出幻境,於天道來說這是逆天而行,我解封入世猶如重生,法力全消。體內雖然積蓄了幾萬年的修為卻是封禁狀態,倘若我不顧天懲,強制催動,每一次都會帶來反噬,這個反噬不但在我身,小丫頭也連同。”
聽到這樂天一時間有些錯愕,他一直以為飛廉解封,倘若自已有什麼變故,許安依然有一個強大的保護傘,可現在……他承認自已對於解封飛廉這件事是存在功利心的,就是為了給許安多加一重保障,他怕許安每十年大劫,一旦自已出現偏失,許安……
看到此刻失魂落魄的樂天,君生一時間有些不忍,然後拍了拍他的肩頭,有意調侃了一句“雖然我不能直接動手,但是好歹我也算……見多識廣,至少……嗯……可以當個活秘籍,教教你和丫頭自保足矣。”
樂天內心一陣湧動,因為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語氣,這樣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又想起五爺爺張淵兮了。正愣神的時候,君生補了一句“既然鴻鳴避著不見,你就去見他啊。”樂天一想“是啊,他不現身見我,我可以入夢見他啊!這個呆腦子!”
是夜,君生難得的做了一個夢,夢裡她依然笑靨如花,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俊生,起風了……”一滴淚從君生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