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嬰孩呈現出被燒後的焦炭狀,還有一些臉上黑紫的顏色,這都是被悶死的,還有幾歲的模樣渾身溼漉漉的,落水溺死,竟然還有渾身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還有縮作一團是被凍死的……
年長些的女孩,更多的是身上的傷到處都是,還有幾個雙腿間的紅色血跡觸目驚心……姜寧選擇閉上了雙眼,咬了咬牙齒,緩緩吐出幾個字“我錯了……他們活該得到這樣的報復。”
“你的確錯了……他們是該得到這樣的天譴,但不是報復,半年滴水不落不是我之意,而是天譴!”說著雪姬起了施雪儀式,三番兩次只要將雪布到鎮界內瞬間就會消失,如此幾次,雪能夠降臨的只有北山他們棲身的宅院附近。
“建鎮數百年間,在這死去的女孩無數,她們雖然多數帶著莫名的恨死去,積少成多,如此龐大的孽債,天道在上,你說你們能解得了?呵呵呵……”冷笑了一聲之後雪姬又一揮手,院落,景緻,那些女孩兒又恢復了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程嘯雲拉著姜寧對著雪姬竟然跪下來俯身大拜“感念娘娘大恩,我等愚智未開,娘娘不計前嫌,依然憐憫眾生,我二人上拜天地,下拜父母,此刻替愚眾拜謝娘娘。”
“程某向娘娘保證,天道之懲吾等會集民眾之力祈求,待天道網開一面之時,還望娘娘感念新生,不吝佈施。我二人會在此地超度往生三天三夜,為這裡死去的……孩子鋪就一條往生之路,還望娘娘準允。”
雪姬看著跪在眼前的兩個人,未做回應,只是轉身離開了,看著雪姬離開的背影,程嘯雲叩首道“叩謝娘娘!”聽著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姜寧內心震顫不已,他知道程嘯雲帶著怎樣矛盾的心情求下了這個允諾。
他們也是人,也有心,看到那樣慘烈誅心的景象,避免不了一時氣湧,覺得惡有惡報理所當然,可是理智讓他們知道,這一劫勢必要解的,身為術人總要有一些濟世為民之心。
兩個人回了大戶安排的住處已經是日出破曉之時,即使身心俱疲還是強打著精神將接下來的事情做了計劃,中間用了各種手段,假裝表演也好,幻境入夢也罷,過程不再贅述,總之鎮上的人終於明白這“習以為常”的種種皆是作孽,加之兩位大師的引導,自然有了贖罪的意識,程嘯雲做起眾人工作還是有兩把刷子。
凡是有埋過女娃兒的人家,無論是埋在清苑還是別處,一律築墳立碑上家譜,各家做好祭祀。清苑整片荒原動用了全鎮之力整修,從此這裡是鎮上正式的陵園式廟宇,鎮上的石雕師傅們趕工打造一尊雕像,是一位娘娘,尊稱為雪姬娘娘,立於清苑中心處,自此常年受民眾祭拜。鎮上立規矩,本鎮生子生女均視為大喜,可擺酒連慶,鎮更名為愛媛鎮。
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這一天程嘯雲和姜寧,帶著鎮上組織的超度祭祀隊伍到了北山,姜寧選了一處搭設了祭臺,民眾佈置好祭品後,又跟著姜寧誦了三個時辰的往生咒,隨後姜寧和程嘯雲留下,讓民眾都歸家了。
程嘯雲和姜寧就地打坐,超度往生,入夜之後,兩個人依然沒有停止,只是身為術人能感覺到北山上的怨氣越來越淡薄,漸漸天亮了,一天一夜就這樣過去了。恍然間感覺有東西打在臉上,程嘯雲睜開眼睛發現天空中一片一片落雪了……頃刻間雪花紛飛,回頭遠望,鎮上已經被白白的一層雪覆蓋住了……
…………
大戶給了兩人數目不小的一筆報酬,即使拿著這樣一筆錢,兩人還是高興不起來。經過這次合作,程嘯雲看姜寧獨自一人謀生,就提議以後組隊接單子,預設般的,姜寧搬到程嘯雲的住處附近住下了,這一搭檔就是近十年,這期間他遇到了張莫為,從此人生命運逆轉。
…………
許夢帶著容魂瓶來到陳東赫的房間,陳東赫正在翻閱有關護佑娘娘的古書記載,看到許夢過來了也沒停下手。許夢進屋之後將手裡的容魂瓶遞給他說“這是在聚魂礁收集到可用的幾個遊魂,你是想要養守護魂還是?”
陳東赫接過來看了看,色澤純正,看來是漂浮多年靈力依然不錯的遊魂,就向後仰了仰脖子舒緩一下痛感說“我養那個幹嘛,有損陰德。我總覺得張樂天和小萱跟著我們去宕善縣並不是因為酬金,而是因為聚魂礁,那麼聚魂礁有什麼,不就是遊魂嗎,我是考慮他們應該有用,還是要緊的那種用處。”
許夢看看自已的弟弟笑了,陳東赫被她笑得有點莫名其妙“你笑什麼?”許夢索性放開了大笑幾聲就開門要出去了,邊走邊說“我笑我們家的混世魔王竟然懂得為別人考慮了,難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一下子被戳中了兩點,陳東赫臉紅耳赤要辯解幾句,許夢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就關上門走了。確實是經歷了這次事件,見識到了許安真正的實力,以及知曉了她和樂天這些年的生存狀態,突然發現自已的不著調,所以想做彌補。而心上人,自然是葛清琳,他與葛清琳的這段感情家人誰都不知道,只是以為是醫術了得的同窗好友。這次久別重逢,受她細心照料之後,發現還是忘不了她。
只不過陳東赫還不知道葛清琳就是淨明閣的人,而且是淨明閣中舉足輕重的存在,她當年選擇結束這段感情是因為知曉陳東赫的身份,更清楚自已的立場,那個時候淨明閣的首尊閣老還是她的叔伯,對待龍虎山的態度並不是正向的,她很清楚陳東赫這樣的背景勢必不會得到祝福,既然如此,不若在兩個人之間解決會利索很多,牽扯家族的話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下午的時候被王清老爺子招到議事廳,陳東赫進去的時候發現氣場不太對,老爺子自已揹著手看著窗外,知道陳東赫進來了也沒有轉過身或者說話,陳東赫進來說了一聲“外公,您找我?”
王清嘆了口氣,轉過身,有些怒氣地罵了一句“小兔崽子!你這一身傷到底是怎麼回事?!”陳東赫一聽趕忙打馬虎眼說“不是跟您說過了嘛,我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忘記自已這一套對妖魔有用,對流氓沒用啊,對方人多力量大嘛。”
見老爺子要吹鬍子瞪眼,趕緊又補了一句“我承認!我承認是給咱們龍虎山丟臉了,可是他們不是也沒得到啥好處嘛,另外他們也不曉得我是誰嘛!您就消消氣,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出門隨身帶著黑仔,睡覺我都跟他一張床成不?”
王老爺子被他這一句逗得差點繃不住,最後嘆了口氣說“你姥姥還不知道,我一直說你最近出國境了,搪塞說北水那面有個單子派你過去。你外面上看不出來傷的時候去看看她。”陳東赫一聽這是沒露餡兒,那就好,慌忙著就要跑。
老爺子最後還是在背後說了一句警告的話“小兔崽子,你給我適可而止,別以為你跟了了出去惹得事兒我不知道。”陳東赫原本準備回去迎接暴風雨了,可是就這麼一句話之後,老爺子再沒說別的,他也就識趣地退出來了。
站在門口陳東赫細想了剛才的話,倒吸了一口氣,歪著腦袋尋思老爺子這意思是已經知道他暗地裡跟北邙宮來往了,可沒有拿到明面上來處理這個事情,這是預設的意思還是暫且放一馬的意思呢?
正想著呢,黑仔急匆匆地跑過來,陳東赫就問了一句“跑什麼呢?被狗攆了啊?”黑仔順了口氣然後說“魅女去張家老宅了!”陳東赫皺著眉頭又問了一句“什麼?張家老宅?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剛剛,我們的人經過通靈鏡遞過來的訊息,奇怪的是,魅女只在張家老宅門外轉悠了一會兒,沒見什麼人又走了。”聽到黑仔補充了這個訊息之後,陳東赫陷入了沉思,這是怎麼個意思?
“誰在那面看著呢?招兩個能保命的過去,現在!”陳東赫吼了一句,黑仔回答說“許策和玲玲在。”陳東赫一聽明顯表情放鬆了很多,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是龍虎山上數得上的實力派,當然脾氣也是不小的,竟然能同意去做這盯梢的事兒,順著黑仔的脖子挑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說“小子厲害呀,怎麼把他倆弄過去的?玲玲那姑奶奶你怎麼請得動的?該不會那幫小子說的是真的吧,玲玲真的看上你了?”
這幾句話讓黑仔原本黝黑的面板上還是顯出了個大紅臉,慌忙辯解了兩句“根本沒有的事兒,我只是想上次程之道讓我們截了胡,他應該不會輕易罷休,所以就請他們兩個過去盯一段時間,我也怕真的出事兒了,那小姑娘有什麼閃失,你還不得吃了我啊?”
說完陳東赫抱著黑仔的脖子彈了兩個腦瓜崩“吃了你!吃了你!你這黑炭有什麼好吃的!”這樣的打鬧,黑仔才來龍虎山之後兩人經常這樣做,畢竟都是少年好動,一道長大。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之陳東赫的身份明晰之後,黑仔就有所注意了,各種場合對於陳東赫都是畢恭畢敬的,這樣的打鬧陳東赫也覺得有些久違的感覺。
“以後不是特別正式的場合,別跟我那麼生疏了。”說完這句話之後,又彈了一下黑仔的額頭“隨時盯著張家老宅的動靜,一旦有變,不惜一切代價保許安和張樂天性命無虞。”
意外地陳東赫扔下這麼一句話走了“我們這種人,不知道何時因為什麼就會遭天譴,在一塊兒的時候就好好在一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