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的思緒再次回到三十多年前,那時候的自已還是涉世未深的青年,而程嘯雲與自已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
一覺醒來忽然發現床邊還坐著一個人高馬大的人,姜寧一時間有些恍惚,緩了緩才想起來昨晚上自已帶回來一個“同行”。看到姜寧醒了,程嘯雲笑呵呵地喝了一口茶水說“呦,醒啦?”
早飯之後姜寧才相對了解了程嘯雲的來龍去脈。老家是北方的某個小鎮,沒有什麼知名的師承,術人這一套也就是閒散人混口飯吃。基本跟自已差不多,就是術人血脈,全憑家傳,武器是一雙銅鐧,名曰雁落歸平。
相處的這段時間能感受到對方是個外向開朗的性格,長相也是偏瀟灑不羈型的,而自已卻是內向文靜,雖然身高也不矮,但是站在人高馬大的程嘯雲面前就顯得白淨內斂很多,看著倒更像是書生了。
後來才知道程嘯雲是路過此地,發現北山的氣息異常,本著“行俠仗義”的想法就自已摸上去了,沒想到竟然遇上了姜寧。兩個人相互交換了一下各自的資訊,程嘯雲和姜寧得到一致的答案,這裡的異常應與本地極重的重子輕女有關,北山上應該棲身了至今為止未投胎往生的女兒們,不知道因為了什麼原因導致她們滯留在這裡。
兩個人一商量,做了充足的準備入夜後又上了山。這次上山沒有上次那麼容易,應該是山裡的魂魄已經知道了危機因此有了戒備,一路上各種幻境,或者迷路或者猛獸襲擊,路上好在程嘯雲實力不俗,一雙銅鐧還算輕鬆破了這些攻擊。
入夜子時,姜寧起了一個追魂陣,這次有程嘯雲護陣效果不錯,拘了三個魂魄,一大兩小。只是這個大的貌似不是被拘過來的,倒像是為了讓兩個被拘的小女娃兒不害怕直接尋過來的。
女子頃刻間竟現了身,面容姣好,氣質素雅,一身綾羅不懼不恐,施施然福了福身說道“不知二位道友再次登門所為何事?可否不要傷及清苑小女們。”姜寧一時間有些震驚,雖然他自立門戶已經兩年,可是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見,之前的單子多數是風水相關的,偶有惡鬼作惡,要麼就地斬殺,要麼被收魂煉丹,這樣心平靜氣出現的還是第一次,況且還是看起來仙氣濤濤的架勢。
可見程嘯雲常與魂魄打交道隨即一拱手道“姑娘誤會,我們二人並非惡意,委實有求與咱們娘娘,昨夜誤會下驚擾了各位,想著今日不得已只能以這種方式求見娘娘。”姜寧聽到這番說辭後更是疑惑,這又哪兒蹦出來個娘娘?!
說著程嘯雲將拘住的兩個小女娃兒放了,對面的姑娘稍作沉吟說“二位何求?”程嘯雲雙鐧一收,再次說道“此地久未佈雪降雨,民眾恐慌,若是有什麼見罪於娘娘之處還望海涵,但求娘娘憐愛眾生,我等感念娘娘大恩,日後必將督促修宇築廟,供奉常養。”
前面還好好的,後面這一句說完之後,對面的姑娘臉上的顏色極為難看,不屑的語氣回了一句“我並不稀罕什麼廟宇供奉,但求他們能夠平視眾生即可。”眼見著要陷入尷尬,程嘯雲竟然一把拉住姜寧推到姑娘面前說“姑娘,我的這位兄弟是靠看山定穴討生活的人,這次他妹妹生了重病,急需一大筆醫藥費,若解決不了眼前的這個困境,他就救不了他的妹妹了,他特別疼愛他的妹妹,如今就剩下他與妹妹相依為命,若是沒有了妹妹,他也活不成了……”
說著就著手勁兒掐了姜寧的胳膊兩次,這真的下了手勁兒的,姜寧瞬間眼淚就上來了,內心正一陣一陣發矇呢,這都啥跟啥,自已何時有個妹妹了,還是生重病需要醫藥費的妹妹,這都哪兒跟哪兒?!可是看著對面的姑娘臉色確實緩和了很多,那就順著程嘯雲演吧。
姑娘看了看姜寧,原本姜寧就長得白淨,加上這幾天的勞累,眼眶中還含著未掉落的眼淚,更顯得白淨中掛著憔悴,確實是像為事兒奔波辛苦的樣子。姑娘稍作遲疑說了一句“那二位跟我來吧。”說著一揮手,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他們的不遠處又出現昨夜的那處院落,裡面燈火點點,時不時女娃兒們在院落裡嬉戲打鬧。
須臾間就到了一處歇客的庭院,姑娘說了一句請稍後就消失不見了,期間姜寧剛要問問程嘯雲打的什麼主意,程嘯雲就一臉真誠地樣子,握著他的手說“姜兄,你的妹子有救了!”額……姜寧想這是入戲太深?算了,暫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又過了一會兒打頭中央是一位帶著面紗的女人,後面跟著兩排類似侍女的陣仗就過來了,程嘯雲趕緊拉著姜寧畢恭畢敬從石凳上站起來。程嘯雲拱手道“叨擾娘娘清修,還望娘娘恕罪。”
為首的女人擺了擺手說“你們所求我已知,這裡有一些金銀首飾,這位帶回去給令妹治病吧。”說著一個侍女託著一盤珠寶首飾就遞到了姜寧面前,這……姜寧和程嘯雲面面相覷,程嘯雲內心暗自腹誹了一句“這劇情不對啊!現在這遊魂都這麼大方了!”
趕忙推回了托盤,恭敬道“娘娘折煞我等,我們兩個無功不受祿,怎能平白拿娘娘的賞賜。我們只指望能解了這當地的困苦,拿了酬金回去給妹子治病就是,斷斷不敢白拿娘娘的東西。”
姜寧看了看對方這個蒙著面紗的女人,雖然她的裝扮都變了樣,可是他感覺就是之前與他們說話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兒突然搭錯了,覺得程嘯雲這樣誆對方一時半會兒也誆不出個所以然,所以索性直接動手了,只不過他動手的物件讓在場的所有人魂都始料未及。
姜寧直接過去拉開了娘娘的面紗,姑娘一時間瞠目結舌,在場的大家也都如此,程嘯雲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姜寧就被娘娘手裡的長綾五花大綁了,一旁的侍女大聲呵斥“大膽!敢對娘娘放肆!”
雖然此時被綁成了個粽子,姜寧嘴裡還是沒閒著“你說這裡是清苑,那你跟清苑搬走的那家人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冤情說來就是,我們解了你的冤你往生投胎,還這鎮子風調雨順不好嗎?”
聽到這,程嘯雲是一個頭兩個大,原本就覺得這裡的魂魄對男人都有戒心,想著藉著“妹妹重病需要醫治”的由頭,好好了解清楚背後的來龍去脈,實在不行強行淨化,自然一切恢復正常,這被單純的姜寧這麼一捅破,後面會怎麼樣自已也沒底了。
姜寧的話音剛落,眼前的一切瞬間由繁花似錦變成了枯枝敗葉大雪紛飛,娘娘雙手挽成了蘭花狀,凝聚自身念力,瞬間雪勢又加大了很多,她身後的侍女一瞬間都不見了,姜寧和程嘯雲都被大雪包住了,好在程嘯雲催動靈力控制雁落歸平雙鐧牽制眼前發怒的娘娘。
到了此時兩個人都明白了遭遇的主兒是個什麼角色,這是一位雪姬。顧名思義是能夠控制風雪的女子,嚴格意義上講她們不算鬼魂,更算是半個神仙,生前是向善之人,死後因著各種姻緣際會修行而成,一般是為一方佈雪降雨。
正在糾纏之際,忽然幾枚八卦錢從姜寧身上破雪而出,從幾個方向組成一個靜止符咒罩向雪姬,好在正面有程嘯雲的雙鐧牽制,姜寧這一串八卦錢好歹是震住了雪姬,兩個人趕忙趁著這個間隙掙脫了雪的圍困,好歹是跳出了被雪包裹的小圈。
姜寧站在被定住的雪姬面前說“姑娘,我們無意傷害你,我知道這個陣壓定不了你多久,倘若我們想傷你,就憑這個時間也可以直接就此了結,可是我們真的想解了這個劫,所以請你跟我們談談。”說完撤下了八卦錢的陣法,雪姬整個身子都鬆懈下來,接著一瞬間雪花全不見……這一來一去讓程嘯雲和姜寧都以為這是幻境。
“我是清苑的女兒,受父母極盡疼愛,後續父母也再無所出。十二歲那一年被叔伯毒死,就為了搶佔家產。父親一氣之下一把火燒了整個清苑,因為我極愛我們的家,所以父母將我葬在了清苑。我往生途中遇上雪翁,他老人家守著這裡幾百年想去別地看看,所以就讓我接管了這裡,清苑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女孩被葬在此處,雖有自然死去的,可是每年被親人親手殺死的也為數不少,她們沒有人祭奠,帶著不明所以的恨流落在這世間。”
說到這,雪姬身後慢慢出現越來越多大大小小的女兒家,好多都還是嬰孩狀態被大一些的抱在懷中,說著雪姬再次揮了一下手,姜寧和程嘯雲面前猶如一片人間煉獄,雪姬這一揮不過是恢復了她們最後的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