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太陽,炙熱如火。
沿著荒草叢生的山坡,尋路而下,除了裝甲踩踏大地和摩擦茅草的聲音,上百人的武士隊伍靜默無聲,氣氛有些壓抑。
這是縱隊聯軍尋找的第三個九縱聚居地,也是曾經九縱在湘地最大的人口聚居地,野火曾經服役的九縱衡山戰區所在地。
遊子歸來的野火,心中滿載著對故土的眷戀與期待。歲月流轉,他尋著記憶的足跡,穿過時間的長河,滿懷激動與不安。然而,當他站在那片曾經熟悉,曾經為之流血和流淚的土地上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心瞬間沉入冰海。外面的豔陽和炙熱,也融化不了他內心裡的寒冷和痛苦。
廢墟,廢墟,到處都是長滿荒草的廢墟,取代了曾經的熱鬧與歡聲笑語。茅草叢生,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和人煙的消逝。那些熟悉的街壘、親切的人們、溫暖的小完全屋,都已不復存在,只剩下斷壁殘垣,滿目荒涼,靜靜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他的腳步無比沉重,每一步踏下,都帶起心痛刺骨。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溫馨的記憶與殘酷的現實交織在一起,讓他窒息。試圖尋找這片聚居區,那一絲熟悉的影子,卻只有風中搖曳的野草在輕聲作答。耳邊似乎迴盪著往昔戰友的歡笑,離別時的擁抱,但轉瞬即逝,只留下深深的痛,無邊的寂寞和無盡的哀愁。
心中的故鄉,那個充滿愛和溫暖的地方,為之流血犧牲的地方,無數生民口裡的活地,已然化為滿地的碎石和斷壁。遊子的心,如同這廢墟一般,被遺棄、被遺忘。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絕望,彷彿自己的根已被連根拔起,再也無法找到可以回家的港灣。
野火在山坡上停住了步伐,他已經看到山腳下的峽谷,那裡曾經有一個小城的地方,亦然滿目蒼夷,滿山滿地的荒草。淚水模糊了雙眼,遊子默默地站立山坡上,看著這曾經的家園,心中充滿了對逝去時光的哀悼和對未來的迷茫。他知道,從此刻起,他已然沒了故鄉,從此他就是心靈的孤兒,流浪在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只能在夢裡尋找著那個只存在於他心裡的故鄉。
野武士不說話,他就這麼站著。。。
隊伍裡沒有人敢說話,就連平時嘴巴最碎的牛偉霸和牛乃棠兩兄妹,也不敢說話,默默地站在野火的身後。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斷壁上的爪痕和前兩處聚居地無數帶有齒痕的石化枯骨說明了一切!
沒有繁育能力的北地屍鬼,或許還會留下三縱之地作為牧場,不定時的收割來補充其群體。
但一旦屍鬼擁有了繁殖能力,又同時具備了飛行能力,能夠輕易的跨過山海,那麼人類的存在就已然沒有了意義,捕獵,殺虐,血腥的一切開始了,這裡漸漸變成荒涼之地。
野火想到當九縱最後的人類。
他們孤獨地行走在這些廢墟之間,尋求活路的時候,內心裡充滿了怎樣的絕望和恐懼。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和家人不斷的死亡,而自己在死寂與廢墟間活得如同老鼠,還要隨時面對屍鬼那無處不在的殺虐,飢餓和復仇的火焰一定在不斷炙烤著他們的靈魂和肉體,直到生命最後的時光。
他的心痛的無以復加,整個靈魂都在顫抖。
野武士脫掉沉重的機甲,雙膝跪在乾燥的大地之上,雙臂前撲,用額頭摩擦著紅色的沙礫,淚水滴落在乾裂的紅土層上,撕心裂肺的吶喊,“九縱。。。我回來了。。。我回來。。。我回來的晚了。。。”。
白日炙烤,大地一片炎熱。太陽如同火球般高懸在天空,無情地灑下熾熱的光芒,彷彿要將一切生命烤乾。空氣中瀰漫著熱浪,扭曲的氣流讓人感到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火焰。
野武士就那麼趴在那裡,直到夕陽西下,直到星斗滿天,直到再一個黎明的到來。紅日,再一次從雲夢大澤的天海之間升起,煙雲浩蕩。
文月的心,也是極痛,她在朝霞裡走來,帶著淚水,輕輕的跪下,朝著東方,朝著太陽重重的磕三個頭。用帶著哭音,嘶啞的對著野武士說道,“先生,不哭!還有你,還有我們,我們在,九縱就在!站起來啊!或許,還有九縱的人們在艱難的求活,您要帶著我們去尋找。”
野火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他終於抬起頭,跪坐大地上,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地緩聲說道,“從現在起,兵分兩路,一路由牛偉霸負責,帶上風暴,去我給你們標註的所有地方尋找;一路,由星落負責,給我殺絕屍鬼,一個也不準放過!”
文月,牛偉霸和牛乃棠同時拱手道,“諾!”
這裡發生地事情,被傳送到了元初之城和各個縱隊的主城。
青石在看過報告以後,長長的嘆息!推開窗,望向遠方,那是四縱的方向。他不禁回想起十幾年前四縱的絕境,那些因為飢餓倒斃在路邊的人們,那些骨瘦如柴孩子們的眼神,那一雙雙伸在空中的雙手,而自己的手裡卻沒有一粒糧食時的絕望。為了給人們找一條活路,山地武士翻山越嶺,多少人死在路途之中,多少人倒在最後的黎明之前,當三縱願意張開懷抱,讓出土地接納四縱人民的時候,一條活路出現在這裡;當三縱支援的糧食抵達含光城,當四縱第一批移民乘坐飛艇落地的時候,撫摸著那些糧食和土地,無數四縱的戰士和人民在哭泣!
在和星影女王商量過後,青石下令,讓正在從四縱啟航,正在回程路上的鐵壁軍校三千軍校生,立刻轉向南方,接受野武士統帥。同時,青石還和張漢溝通,讓三百名四縱即將畢業的裝備工程師也登上飛艇,立刻與前往南方的軍校生匯合。
現在五縱和六縱剛剛平定不久,葉青玄需要回守北方;星言正在組織神國的重建;星閃還在收復最後的一縱城市;蒼狼軍團和徵西軍團也在重新整編。看似龐大的縱隊聯軍,唯有這三千三百人,是青石和女王目前能夠調動的部隊。同時也是整個軍團最精銳的部隊,三千軍校生是各個軍團的精華所在,是縱隊軍方未來的骨血所在。現在,青石知道野火需要幫助,雲夢澤地區煙波浩渺,廣闊無邊。回鄉團那三千人的部隊,要一邊戰鬥,一邊搜尋,其人力必然吃緊。更不要說,他們對付的是實力強悍的飛行屍鬼,第一次遭遇戰的傷亡資料,到今天還擺在自己的書桌上。
今日之縱隊,地跨千里,算上一縱新收復的兩百萬生民,縱隊聯軍旗下已經擁有七百萬人口。看上去擁兵十一萬,兵力雄厚。
但唯有聯軍的高層才知道,大多數新收復地區的老百姓缺乏必要的知識,又經過五縱和六縱的動亂,聯軍無論在武力,生產能力還是治理能力,都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限。這樣的情況,青石估計需要兩年時間,才能慢慢把人才缺口補足。三到五年的建設和消化,才能夠真正把所有地區的人力和物力資源徹底調動起來。
到處都缺錢,缺人!就國土管理而言,神國需要,一縱也需要,可青石手上沒有這麼多管理人才。智武士能夠很快的學習和掌握治理知識,但是面對天外之敵隨時可能抵達,研究所需要投入更多的智武士從事科技和軍事的研究,寒葉和寒葉同樣也缺人。老白臉管理的農業部門,醫天慶管理的工業部門要統管所有地區的工農業,同樣也缺人。
今日之青石,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前人沒有栽樹,後人哪能乘涼?於是後人只能自己栽樹,只能等著樹木,一點點長大,只能將半個腦袋放在樹蔭下,另外的半邊腦袋曬著八月裡的太陽,冒汗啊!
青石有時候,真的想讓擴張的步伐停一停,但他同時也知道,現在是最後擴張的機會。對付天外之敵,就需要更多的人口和資源,所以他沒有說。就這麼,一直沒日沒夜的工作,沒日沒夜的開會和下決定,一直咬著牙前進。
青石拿起炭筆,在木桌的檯面上,寫下一行小字,“這一代人,如同荒原裡的火把,燃燒,只為爭奪這三尺的光明。無前路可循,亦無後路可歸,唯有燃盡殘生,給後來者照照崎嶇的前路。”
就在青石在木桌上寫字的時候,寒原同樣在明亮的晶石燈下,於浸潤過油脂的竹簡上刻字,刻的內容完全是理科的東西,原文如下:
“十八顆黑晶,空間壓縮陣列的一百零八次實驗結果如下:
一,第一次發現,空間壓縮時光線會扭曲,還需要下一次實驗再次證明。
二,經過空間壓縮生成的金屬,其強度遠超含光鐵。其色如火,帶有火之紋理,取名“火金”。
三,火金能夠被陣盤煉化,但是所需時間和晶石消耗倍增。
四,感覺這東西跟野火的脾氣一樣(屁話,劃掉)
四,這東西能夠導電,導熱,且從電流計數器上看不到消耗,這可能是野火曾經說過的超導,還需要更多的實驗。
五,火金的重量是同體積含光鐵的五倍,此極限,經過多次實驗證明無法再壓縮。”
這一夜,寒葉突然病了,身體沒來由的高燒,整個人陷入了昏迷,在第二天清晨被她的助手發現。醫武士中心現在派了專門小組負責她的治療,忙的團團轉。高階智武士,雖然有一個“智”字,可他們依然是高階武士,其體質本來應該極好!醫武士小組,一時之間,做了很多檢測,但從各項指標看來,寒葉的身體並沒有問題。人們只是在寒葉高燒的細語間,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詞彙,“能量”,“共振”,“來”。這些詞彙離散,而又斷續,智武士團隊正在分析,寒葉說這些話的原因。
而遠在九縱之地的回鄉團,這一刻已然憤怒,用槍炮和炸彈開始逐一撕開屍鬼的巢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這是天道輪迴,一如這些屍鬼曾經對九縱軍民所做過的一切。
天空被烏雲籠罩,巨大的軍事飛艇如同一艘艘戰艦,懸掛在雲端。它們緩緩盤旋,投下無數復仇的炸彈,猶如天神之怒,震撼著大地。爆炸聲此起彼伏,火光沖天,煙塵滾滾,彷彿要將這個世界徹底毀滅。
地面上,屍鬼群匯聚成一片黑壓壓的海洋,它們嘶吼著飛向天空,向人類發起瘋狂的進攻。然而,人類的憤怒已經點燃,他們拿起武器,勇敢地迎戰這些妖異的生物。槍炮如同大雨般刮過天空,子彈和炮彈撕裂空氣,射向那些飛行的屍鬼,帶走血肉,帶走靈魂。
每一顆憤怒的子彈都充滿了力量,它們穿透屍鬼的身體,將它們撕裂,擊落。炮彈在空中爆炸,將一群群屍鬼炸得粉身碎骨。天空瀰漫著血雨腥風,人類的復仇如同狂潮般洶湧澎湃,讓那些邪惡的生物感受到了無盡的恐懼。
戰士們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和血跡,他們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在看過一縱的遺蹟之後,他們都知道,人類和屍鬼之間,只有一個能存活。
儘管戰鬥異常激烈,人類這一刻如同天神,怒火從蒼穹而來,直達大地,帶走一切生命。這是戰爭,亦是為一縱唱起的輓歌,這首歌悲傷而恢弘,它跨過一萬年遙遠的時空,將野火這個最後的九縱之人帶來,他舉起了滅世的火。
野火這一刻,無悲無喜,他沒有看這些天空和大地上發生的一切,他只是遙望遠處的天空,他只是在心裡默默的哀求,求天能夠給九縱最後的留一絲血脈,求天地之間有一處縫隙,九縱的遺民能在那處縫隙裡求活,求天地讓他能夠找到這些孩子,並帶他們重新走入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