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今年冷得早,初冬就已見寒。

院中枝丫上,還凝結了一層白霜。

蒼穹浮著一層陰雲,遮蓋了日頭,倒也在縫隙中露出層層白光來。

那白光如紗,剛剛好飄灑在那結了白霜的枝丫,映出閃爍的光亮來。

觀去那白霜晶瑩剔透的,如珍珠寶石一般。

黛思思耐冷怕熱,所以,今兒即便那風颳著有些寒,她也只吩咐綠盈拿了一件單薄的煙青色繡雪梅衣裙來。

青霧拿來斗篷,想要給黛思思披上,也被她拒絕,最後青霧只自己放在臂腕拿著。

若夫人冷了她在給夫人披上。

玉晴是周氏身邊的一等丫鬟,來黛思思這兒,自不是伺候她的。

所以,玉晴自始至終只是站在一旁候著,兵不動手。

黛思思自也知道的,當然也不敢使喚她。

穿戴好正要去尋祁若衡,今日約好了的,他帶她去見她在青山寺撞見的那女子。

剛踏出屋子,就見何方匆匆走來。

手裡還拿著帷帽,幾步行到黛思思跟前,拱手行禮,還言祁若衡讓她務必戴上帷帽。

問原因,何方支支吾吾也言不清,只道小侯爺特意囑咐。

黛思思勾了勾唇角,雖然不大情願,可也老實戴上了。

出行身邊帶著兩個丫鬟就夠了,玉晴得跟著的,黛思思就留下了青霧。

祁若衡早就在府外馬車上等著了,黛思思帶著帷帽,娉娉婷婷走來,之後上了馬車。

甫一進去,才發現,馬車內除了祁若衡還有一人。

隔著白紗,她倒也能看清對方長相,黛思思不怎麼記人,但他倒是記得。

也非他長得多麼出眾好認得,只是因為他手中拿著摺扇,

前日冬日宴,被祁若衡抓住時,她餘光掃了一眼那石桌旁坐的男子,就是拿著這柄摺扇,大冬天的扇啊扇的。

黛思思思緒迴轉,暗忖了一瞬,她記得對方叫魏曲然。

再瞧去,那模樣與尋常人比起來,倒是也算得上俊俏,加之今兒他穿了一身藏藍色雲紋錦繡的衣袍,袖口領口有銀線勾勒,瞧著他那張略顯輕浮的臉,多了幾分穩重了貴氣。

但也只是多了幾分而已。

如此想著不動聲色收回眸子,黛思思那視線就又很自然落到了端坐在正中間的祁若衡身上,祁若衡不約而同穿了件青色繡翠竹的衣袍,顏色清淡儒雅,倒是將他那溫潤氣質彰顯的淋漓盡致。

腰間佩玉,頭戴玉冠,那溫潤氣質中,也透著那與生俱來的矜貴。

與魏曲然那貴氣不同,他的更如謫仙臨世般的清貴。

黛思思彎腰進了馬車,之後坐定,那視線也自然地從身邊人身上移開。

之後就一直低垂著頭,眸光隨意落在腳邊,安靜坐在祁若衡左手邊的窄軟座上,與魏曲然相對而坐。

“去翠竹樓。”

祁若衡吩咐,何方當即領命,馬車緩緩駛去。

祁若衡沒有給她介紹對方是誰,黛思思自不會主動問,至於對方為何也跟著去,她那腦瓜子稍稍想了想,便有了幾分猜測。

冬日宴聽他們談話中,這魏曲然是個浪蕩子,那栩郎沒準兒就是他。

思及此,黛思思突然想到,魏曲然姓魏,又想到昨日祁若衡讓自己答應他到底事,不準跟姓魏的有往來。

感情是怕自己勾搭上他這個好友啊。

他倒是真會想,把她想成什麼人了。

黛思思那狐狸眸眸光暗了暗,罵了祁若衡幾句。

祁若衡當然不會主動給黛思思介紹魏曲然是誰了,要不是魏曲然這傢伙,死皮賴臉還拿那給他寫信之人威脅,不讓他跟著,就不約那女子,更不告訴他對方是誰。

他壓根就不會讓他跟來。

思及此,那看向魏曲然的眼神就更冷冽了幾分。

那鳳眸是時不時地剜對方一眼。

魏曲然想要開口自我介紹的,可每次剛要開口,就被坐在一旁祁若衡那眼神刺得閉了口。

他是真的不懂祁若衡了,他不是不喜歡黛思思麼,自己也不是給他戴綠帽,就看幾眼,跟她說幾句話也不行?

而且,他現在想看對方也看不了啊,他只不過和她認識下,介紹下自己名字,這也不行?

瞧著祁若衡那一遍遍的眼神警告,魏曲然沒趣的抿了抿嘴,嚥下去了要說的話。

這祁若衡,怎麼變得奇奇怪怪的了。

只不過是名義上的妻子,是假的,他不喜歡,還不許自己看。

還有昨日,自己拿兩萬兩賄賂他,只求能時不時找他,他製造個機會讓自己瞧一瞧那黛思思。

他竟直接拒絕,還說什麼有人給他籌錢,不要自己的。

這白撿錢的機會,他不要,怕不是腦子有病了吧?

如此想著,他那眼神也不甘示弱朝祁若衡瞪去。

黛思思低頭正想著其他的事,自是沒注意身邊兩人面上的表情。

馬車晃晃悠悠駛著,很快到了翠竹樓。

翠竹樓就是祁若衡名下的茶樓,便也是黛思思和他談判達成成婚協議的地方。

下了馬車,三人都行去二樓。

他們到的剛剛好,剛落座,就又有馬車來了,馬車內下來一妙齡少女。

須臾間,款款上了二樓。

茶樓內無閒雜人,就只他們幾人。

黛思思不記人,但青山寺遇到的那一對母女自是例外。

只見那少女妝容衣著都是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的,但即便如此,黛思思隔著帷帽也認出,就是在青山寺撞見的人。

少女走近,魏曲然熱絡引座,又逐一介紹了祁若衡和黛思思,少女含笑點行禮後,便落座。

之後在一番攀聊下,黛思思得知,對方是榮將軍府的嫡女榮念。

榮府在盛京算是新貴,其父親打了幾場勝仗,短短三年就被封一品大將軍,也是幾月前才剛剛入了這盛京。

又細細聊了幾句,才知,她母親幼年時,和周氏是手帕交。

當年都未出閣,她母親也是盛京侯府高門的嫡女,周氏也是官宦家的貴女,二人當時情趣相同,經常往來。

後來,隨著一個高嫁嫁入煊赫侯府,一個則低嫁嫁給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將,便也從此斷了聯絡。

祁若衡顯然意外,他並不知這些,榮念知曉也是因為來了盛京母親告訴她的。

今兒又見出了栩郎,還有煊赫侯府小侯爺,這才道明瞭這些。

黛思思聽後那心裡高興得都要難以自抑了。

她本就一路在苦惱,該如何快速讓對方信了自己會醫術,且能治好她們的病呢。

這下好了,有牽線搭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