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灑落,為如墨的大地帶來點點微光。

森林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把肩上的人扔到地上:“呼,真他孃的累,就一文弱書生,怎麼還這麼沉。”

“喂,老兄,跟一路了,還不打算現身?”

楚峒從暗中走出來,平靜的問:“你打算把人帶去哪?要怎麼處置?”

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言語。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何等人物,殺伐果決,不為情所動。

皇上作為她老人家的兒子,在封地上隱忍多年,能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原本他以為這樣的人物,應該不會這麼小肚雞腸。

事實證明,皇后娘娘果然更加了解皇上。

當然,震驚的同時更加懊惱,要知道他可是皇后娘娘的人,這次出行避免人多眼雜,衝撞了娘娘,他也是相當小心。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暗中還安排了不少兄弟,為的就是應對突發狀況。

本以為自已已經夠警惕了。

可娘娘身邊的事兒,還是讓皇上知道了,這說明他這個護衛沒有做到位。

皇上的人能輕易發現,那別人的呢?

“怎麼處置……”黑衣人笑道:“你先說你是誰的人,我再告訴你怎麼處置。”

楚峒亮出自已的腰牌,對方看了一眼,笑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那啥,老兄,你跟過來這是有什麼吩咐?”

“我家主子說了,這小子就是個路人,不能傷他。”

“呃……貌似已經傷了。”

楚峒愣了一下,也看著地上的安若生才反應過來,剛才男子直接從肩頭把人扔地上去了。

撲通的一下,對他們而言當然不是什麼事,倒不是說不會受傷,而是那點痛,不算什麼。

可對一個文弱書生來說,恐怕得養好幾天的傷。

“算了,人給我帶走吧。”楚峒打算給一點銀子補償。

“那不行。”黑衣男子搖頭:“我奉主子之令,給這小子一點教訓,然後把他扔到大牢去待幾天,嚇唬嚇唬他。”

楚峒沉默了下,各位其主,以往遇到這種事兒,當然是先幹掉對方,或者被對方幹掉,完全不必浪費口舌。

可對方是皇上的人,這倒是不太好辦。

沉吟了一會,他說道:“要不,我先把人送回去,之後你回去請示你主子,我回去請示我主子,讓他們倆自個商量?”

“也行。”

兩人達成一致,楚峒過去把地上還沒醒的安若生扛走。

回到了他暈倒的地方,放在門前,從身上摸了點銀子放下,又上前敲了敲門。

隨即隱在暗處,等安家的人出來,把那小子扶進去,這才離開。

“卑職失職,保護娘娘不利,請娘娘責罰。”辦完了事,楚峒趕緊回來領罰。

內心後怕不已,要知道今天娘娘跟那小書生距離隔的近,說話聲音也小,這種情況下居然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說明當時皇上的人,已經摸到了娘娘身邊。

這次還好,下次若是個刺客呢?

“起來吧,沒怪你。”

“謝娘娘,卑職今後一定努力提升自已,勤練武藝,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說完,楚峒磕了頭才出去。

沈淑華倒是沒在意,以嚴慎譯的實力,他想做很少有事是他做不成的。

雖然都是重生,但她重生之前就是一個後宅婦人。

能接觸的人有限,很多事情哪怕真是她想到的法子,也會由陳長安出面。

嚴慎譯就不一樣了,人家坐擁天下,能人異事誰可用,誰不可用,當然知道的多。

現如今重新來過,當然會提前發掘培養。

再加上手裡可排程的人多,只要他有心,當然能查得清清楚楚。

只是安若生……原來是這個小子。

之前在賞荷花她還沒反應過來,現如今回來倒是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太子少師嗎?

上一世她自焚的時候,太子剛剛冊立不久,剛剛確定少師人選。

那個時候她沒太關注,也沒見過安若生這個人,只是聽陳長安提過那麼一兩句,印象並不深刻。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一世倒是提前相識了。

顧沉煙:“主子,很晚了,別看書了,時間太久傷眼睛,可要奴婢伺候您歇下?”

“先不睡,給我弄點東西吃。”沈淑華現在其實還不太餓。

但估摸著那個小氣的男人應該快要到了,不吃飽了,待會兒可沒力氣折騰。

果不其然,一碗麵剛下肚,嚴慎譯就到了。

並且身邊一個人沒帶。

沈淑華臉一黑:“你就一個人來的?”

“擔心我?”嚴慎譯笑著把人摟在懷裡,使勁親了親:“幾天沒見,想我沒?”

“跟你說正事。”沈淑華推開他:“身為一國之君,大晚上出來,怎麼能不帶人呢?自已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你以為你出生軍中就了不起是不是,你能打三五個,能打三五十嗎?”

一向傲氣的嚴慎譯任由她數落,等她說一會兒,還倒了杯茶遞過去。

那沒臉沒皮的樣子,讓沈淑華沒了脾氣。

“放心,我也不是這麼魯莽的人,大婚前不能見面,大張旗鼓帶人出來,解釋不清,怕給你的名聲帶來不好的影響。”

“我暗中讓人跟著了,不信你讓楚峒去看,就在莊子外面。”

“對了,那小子被你的人帶回去了,看來我的皇后很瞭解我呀,都學會預判了。”

沈淑華斜了他一眼,此人心眼不大,她又不是現在才知道。

而且失去過一次,換她也會安排人時常看護著,要不然如何能心安。

這也是她並沒有責怪楚峒失職的原因,對於自已被跟蹤了,也並不是太生氣。

嚴慎譯:“你覺得那個安若生怎麼樣?”

沈淑華愣了一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你……該不會以為我看上他了吧?”

“怎麼可能。”嚴慎譯立馬反駁:“我長這麼高大威猛,江山為聘,你都看不上,能看上他?”

“那你為何有此一問?”

“就是……那個啥,你不是喜歡小白臉嗎?那小子就是小白臉一個,而且憨憨傻傻的,你不就喜歡這樣的,還有陳長安。”

“我這不尋思著,你要是喜歡那樣的,我也那麼打扮。”

“長衫一穿,摺扇一拿,出口成章,多簡單的事兒。”

沈淑華沒忍住輕笑,雖然這麼形容一個男子不對,但此刻的嚴慎譯就是讓她覺得有些莫名的可愛。

“你還笑。”

“沒有沒有。”見真把人笑惱了,沈淑華連忙解釋:“我都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至於陳長安,當時不是沒選擇嗎?真要喜歡他,當初也不能帶他一起走不是。”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許是男人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淑華避開,重新給自已倒了杯茶。

“快說快說。”

“重要嗎?”

“當然。”

“我喜歡的呀,意氣風發,言而有信,長得高高壯壯的,能讓奸臣膽寒,百姓尊重,又不在我面前擺架子的。”

嚴慎譯嘴角上揚:“這不就是我嗎?你說的我都符合,而且我比你想的更愛你。”

沈淑華忍不住了,笑吟吟的看著他。

直接把臉皮厚的嚴慎譯看得彆扭極了,耳朵都發燙:“看什麼看,沒見過小爺這麼好看的是不是。”

“對對對,沒見過。”

“你……”見她還在打趣自已,嚴慎譯乾脆捧著她的臉,堵住那張嘴。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女人這麼能說。

兩情相悅的吻,最是能讓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沈淑華氣喘吁吁之時,嚴慎譯才微微鬆開,額頭相抵:“沈淑華,你來喜歡我吧。”

“不是逼迫,不摻雜任何權勢利益,就單純的喜歡我這個人,就像我喜歡你一樣,試著把我放在心上。”

“好不好?”

“我等不及了,原本我覺得重來一次都是偷來的,能跟你在一起就是老天的恩賜,只要你還在身邊,其他的我都能忍。”

“可人性總是貪婪的。”

“祈禱重來一世,真活了。”

“又希望陪在你身邊,得到了。”

“又想你不排斥,你真不抗拒了,我又想,再貪心些……”

“我試試,我沒有用盡全力的去走近一個人的心,也沒有把誰看得那麼重過。但我對你是喜歡的……”

“夠了。”嚴慎譯欣喜若狂:“喜歡也行啊,你喜歡我,那就喜歡的再多一點,更多一點。”

“總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把對方當成自已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嗯,我努力,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以後不許因為我跟誰多說了幾句話,就找人家麻煩,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直接來問我。”

嚴慎譯有些心虛:“我就是嚇唬嚇唬他,也沒把人怎麼著。”

“哎呀,不說這個了,我明天早上還得回去呢,最近朝堂上一堆的事情,咱們別浪費時間了。”

說完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往床上走去。

沒有吃過肉的人會覺得清粥小菜也十分美味。

可一旦吃過之後,就會食髓知味,一頓都離不得。

以後老了且不說,最起碼現在的嚴慎譯是一頓都離不得。

一想到,過一段時間他就得御駕親征,這一去短則三五個月,都要一直素著了,現在當然不能錯過任何機會。

皇莊上雲雨從未停止。

安家小小的書房裡,安若生看著手裡的畫像嘆了口氣:“還是沒辦法畫出仙子姑娘的神韻,到底是功力不夠。”

搖了搖頭,重新鋪了張紙,打算再畫一幅。

門外的安父已經急得團團轉。

見已經深夜,受傷的兒子還不睡,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

“父親。”

“你這是在做什麼?”

安若生眼神閃躲。

安父看到那幅畫像,更氣了:“我就說你怎麼被人給揍了,我回去就越想越不對勁,真要是搶錢的,你身上怎麼完好無損,要是尋仇的,怎麼沒把你打個半死,還專門給了銀子。”

“你小子跟老子說實話,你是不是對人家姑娘做什麼了?”

“人家家裡人氣不過,教訓你來了?”

“父親,你怎麼能汙衊人家姑娘的清譽?”

安父噎了一下,下一刻反應過來,怒罵:“好小子,差點掉你溝裡了,什麼叫我汙衊人家姑娘,你大半夜擱這畫人家的畫像,你跟老子說你清清白白?糊弄鬼呢。”

“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安若生沉默了一會兒,他心中其實也是有些猜測的,要不然也不會心虛。

看老父親著急上火的樣子,還是把今日之事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

“父親,我是真的心悅那個姑娘,哪怕是那些世家公子,孩兒也從未見過他們能有如此才華。”

“才華了得就算了,關鍵還沒有那些千金小姐的傲氣,為人相當隨和,長相秀美,對待身邊的下人也好,這說明她心善。”

“父親,你幫孩兒打聽打聽,孩兒想上門提親。”

安父像看白痴一樣看了自已的傻兒子一眼:“你剛才都說了,人家身邊帶著護衛,帶著丫鬟,那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嗎?那是咱們家能高攀得上的嗎?”

“兒子會努力考取功名的,一定不會委屈了她。”

安父見他認真,也是很為難。

自家情況自家知道,要不是一些公子哥的看重,他們家現在還在土裡刨食,哪能在京城這種地方有個小院。

就他家這種情況,哪怕兒子真的考取了功名,如果排名不靠前的話,將來也就是混個小官,離人家姑娘差遠了。

再加上今天被人家教訓了一頓,還給了銀子賠償,這說明人家姑娘的家裡知道了,看不上他們家。

但又知道他們家沒惡意,所以只是個小小的警告。

“父親,幫忙打聽一下吧,你整天跟左鄰右舍的聊得開,那天在荷花池邊人也多,看到她的也多,您去打聽打聽,是哪家的千金?”

“如果門第太高,那就先不說,等孩兒考取功名再正式提親。”

“真的就非她不可嗎?”安父嘆氣:“其實我覺得,張員外家的女兒就不錯,對你也頗為喜歡。”

“父親不必再提,兒子對她沒那意思。”

安父那個愁啊。

孩子年齡不小了,他為他的婚事也是發愁的很,但介紹了好些,沒有一個看中的。

現在倒是看中的一個,但卻是他們高攀不起的。

“父親,試試吧,哪怕最終真的沒成,那也是人家沒看上孩兒,這樣孩兒也心死了,保證不再糾纏。”

安若生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可他還是想試一試。

萬一人家不嫌棄他門戶低呢?

畢竟那小姐看著也不是那種盛氣凌人的性格,說不定她家人也和她一樣。

那極有可能不會嫌棄他。

若明明有機會,卻因為他們放棄了,導致姑娘另嫁他人,這讓他如何甘心。

“你……”安父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妥協了:“罷了罷了,既然你不死心,那我託人去打聽打聽。”

“多謝父親。”

“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