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她,君尊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正如當時的他不知道要怎麼辦。

少年戀戀不捨的將手收了回來,他回到了那張椅子上重新寫了起來。

君尊不安的雙手不知道放哪,炭筆在草紙上發出響聲,掩蓋了君尊的慌亂。

“別寫了”

君尊拘謹的將手放在腿上,他看著那少年,聲音有些顫抖。

少年沒有停下炭筆,反問他

“為什麼呢?”

君尊答不上來

少年又說道

“你變了很多,是經歷了什麼嗎?你現在還好嗎?”

“我......挺好的,有妻子,有孩子”

少年抬頭看向君尊,笑了笑。

“你在騙你自已嗎?”

“我......”

少年將目光重新放在草紙上,炭筆繼續在草紙上寫著什麼。

“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為什麼會到這裡?超脫劫!

君尊猛的站了起來,椅子發出吱呀的響聲。

“你該做些什麼?”

少年的話在君尊耳旁響起。

對啊,我該做些什麼?

君尊發覺自已有些變化,自已變矮了,他看了看自已的雙手,是一個十歲孩子的,消瘦的雙手。

“你的名字是什麼?”

少年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炭筆看著君尊。

“我叫君......在我十三歲後......”

“你還記得這草紙上還要寫的是什麼嗎?”

“知道......”

“過來補充上去吧,寫出那時我沒能寫出來的話”

君尊看著那少年,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他半張臉。

那張臉一亮一暗,他的眼睛泛紅,他寫不下去了。

君尊無聲的走到那少年的身旁,坐到了那張椅子上,兩個一樣的少年就這樣重疊在一起。

炭筆在他手裡舞動,他在三萬年後寫下了那句三萬年前沒能寫下的那句話。

字真醜......

寫完兩人分開了。

那少年站了起來拿起草紙看了看,紅著眼看向仍舊坐在那裡的君尊笑著說道。

“你該走了,在天亮之前”

那盞油燈熄滅了,房間裡陷入黑暗。

與那盞油燈一起熄滅的,是她的生機。

“我......”

“祝你以後快樂,以後的我”

君尊沒立即回答,他的呼吸加重了,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祝你以後快樂,以前的我”

君尊沒去看床上的她,他怕看了以後就走不了了。

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到門口,推開門,月光照在君尊放在門上的手,重回老邁模樣。

少年走到床邊,慢慢的鑽到被窩裡,感受著孃親那還溫暖的體溫沉沉的睡去了。

月光照亮了院子中的景象,什麼也沒有,院外的菜地裡有著一棵桑葚樹,樹上的桑葚已經漸漸成熟。

君尊走到樹前,摘下一顆還略帶綠色的桑葚放在嘴裡咀嚼。

很酸

月光透過桑葚樹枝葉的間隙照在君尊那白袍之上,映照到的地方白的發光,被枝葉遮擋月光留下陰影部分的白袍逐漸發黑。

他離開了那棵樹,走向月光鋪成的路上,每走一步君尊那陽身老邁的模樣變的愈加年輕,滿頭白髮逐漸變黑。

漸漸的,君尊來到了陰身的年紀,一身白袍也有了黑色。

慢慢的,君尊來到了月光路的盡頭。

盡頭沒有什麼特別的,是一座小湖泊,有兩座高高的土堆坐落在湖泊旁。

君尊走過去,一老一舊兩座墳墓,墓碑前擺放著貢品,很新鮮。

他走到老墳前,老墳很熟悉,是十歲的他親自將蓋起來的,君尊退後兩步,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站起身來模糊的說了一句話,沒聽清是什麼。

隨後他走到新墳前,墓碑上寫著一個姓名,那是他十三歲前的名字。

墳墓裡面是自已啊,以後的自已。

君尊拿起是貢品的酒,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還不錯,至少以後有睡覺的地方”

一個人影在君尊身後顯現出來,是進門後就消失不見的人形雷劫。

君尊轉身看向他,遞出自已手中的那瓶酒:“要喝嗎?”

人形雷劫意外的伸出手接過那瓶酒喝了起來。

他似乎不擅長喝酒的樣子,咳嗽了幾聲。

聲音很年輕,像以前的他。

人形雷劫拿著酒瓶走到君尊身旁,將剩下的酒灑在君尊的墳墓上。

酒很快就滲透土壤流了進去。

人形雷劫看著她的墳墓慢慢說道

“我還是喜歡喝茶”

“我也是”

“以後的你會死在超脫路上,只要不踏入超脫,你能活的很好”

“超脫的路太長了,超脫者全都會死在超脫路上,不是嗎?”

“是啊,就連靈界那位也在超脫境止步不前了”

“這些話對咱們說來也沒啥意義了,該走了”

“也是,該走了”

人形雷劫看著君尊,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感慨。

人形雷劫伸出了他的手,君尊抬起手握住了他。

一股股強大的規則之力從人形雷劫的身上湧現而出,力量猶如洪流,洶湧澎湃,不斷地湧入君尊的體內。

這些規則之力在君尊的體內遊走,與他的本源力量相融合,君尊感受到自已的實力在不斷地提升,彷彿突破了某種桎梏,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隨著規則之力的不斷湧現,人形雷劫的身軀越來越透明,也越來越小。

直到他變成一個十歲的少年。

直到君尊握緊他的手變得空蕩蕩的。

超脫境,成了。

一道門在君尊身旁開啟了,那是他走進來的門。

君尊沒有著急走進去,他看向她的那座老墳。

“再見,孃親”

......

君尊走出門後看到了一個藍色的身影,禮海守在那扇門前。

他已經等了快六個時辰了。

“出來了,侄女婿?現在的你比黑的強多了”

陰陽交融,君尊陰身與陽身相融。

“還行,至少比全藍色好看”

“行啊你小子,都會打趣你叔了,跟我來吧,有人要見你,順便把你手洗洗,多大個人了。”

洗手?

君尊朝自已的手掌看去,自已的右手上有著很大一片黑色的痕跡。

這是炭筆留下的痕跡。

“洗什麼,這是胎記,洗不掉的”

君尊擺擺手笑著說道

“胎記?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快開門吧,一會“徹除”就該來了。到時候你也不想你侄女婿死在這裡吧?”

禮海摸著下巴看著君尊疑惑起來了

“你陰身陽身相融是這個性格?我喜歡,和老子差不多,以後你叫我叔,我叫你弟怎麼樣?”

性格嗎?

或許這才是我應有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