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局洗澡的時候,發現本就稀疏的頭頂又禿了不少。

他捏起水漏處的幾根頭髮,直嘆氣。

洗完澡,換上睡衣,正打算去客廳看會新聞。女兒路淼大叫著衝他跑過來。

他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問:“你這個瘋丫頭,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好好休息,大晚上發什麼顛呢?”

“天哪!啊!啊!啊!”路淼還在大叫。

她把手機遞給爸爸,眼睛瞪的像銅鈴,跟見了鬼一樣,結結巴巴說:“我們學校的、雷書記、竟然有倆小三、有一個,竟然是教導處主任陳嵐嵐!我滴媽呀!孩子都生了!……”

路局立刻拿著手機看起來。

還是那個叫侃哥的網紅博主發的文章。

不過,這一次,這個博主跟吃錯藥了一樣,竟然不怕死的直接踢爆了S大的一個驚天醜聞。

S大一把手雷在行,與教導主任陳嵐嵐常年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並生下一女,目前女兒寄居在香港,雷在行不但與陳嵐嵐私通,還同時包養了貀州教育電視臺的女主持人張薇薇,並且在貀州南郊給張薇薇買了一套別墅,別墅掛在其母劉某某名下。而這個張薇薇,當年在S大因為霸凌女同學,曾被學校記過處理,畢業前夕,記過不但被抹去,還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上臺發言,驚動四座……

最令讀者震驚的,是雷在行的情婦陳嵐嵐,同時是S大何冰案裡死者何冰的亡妻,而何冰則被張薇薇指控過強姦,雖證據不足最後何冰被釋放,但臥軌自殺前,何冰被S大開除公職、名譽掃地,失去了所有。何冰曾經多次公開抨擊雷在行亂搞男女關係,沒想到,竟然搞的是他老婆?……

文章很快爆掉了,S大瘋狂了。

雷在行在辦公室裡困獸一樣轉圈,發瘋一樣的叫罵,讓屬下立刻想辦法將文章投訴掉,但詭異的是,過去了整整六個小時,那篇文章怎麼投訴都依然完好如初,健在。

在讀破十萬、二十萬、轉發評論過兩萬過三萬……這則重磅訊息與前天的小處長Z的一起,很快被人在評論區開盒了。Z就是雷的外甥。

兩人是一家子。雷的老婆就是那個公安副廳長L!……

路局看著看著,摸著滑溜溜的腦門兒,反倒漸漸冷靜下來。

他覺得,這事兒,自己真不該太焦慮。

這場戲,根本與他無關。

背後的人,針對的也根本不是他。

他有一種直覺,只要別瞎摻和,乖乖看戲,他順利熬到退休沒問題。

雷在行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已經嘗試著打了好幾個電話,想透過自己的關係網壓下這個醜聞,但所有接他電話的人都表示,對網路輿情這塊不太熟悉,找不到人來幫忙,這些老古董們,完全沒搞懂雷在行的醜聞是怎麼一瞬間天下皆知的。他只得一邊應付陳嵐嵐和張薇薇的質問,一邊琢磨怎麼讓老婆李曉雅幫自己一把。但他剛打通李曉雅電話,李曉雅就給了他一句:“雷在行,我草你媽!”

就把電話掛了。

再打不接了。

他撲通坐在沙發上,一臉的橫肉隨著急促的呼吸顫抖著,一雙眼珠子可怖極了,紅通通的,像要鼓出來。有人在整他。

是誰?

趙誠嗎?

終於對他下手了?

但僅憑趙誠那個書呆子,他能有這能量?

究竟誰在跟他聯手?

~~~

肖夏面帶思索的看著螢幕。

任嘉發的新文章,並不是他給的稿件。

問任嘉怎麼回事,任嘉告訴他,是一個神秘人給的材料。由於某種不可抗拒的原因,他不能不發,必須得發。發了本來以為賬號很快被平臺封掉。結果,竟然沒事!

那個神秘人說的果然沒錯,平臺已經被打過招呼,不會管他發什麼。他放心發就行。

任嘉心裡有一種難以琢磨的興奮。

這是他做了這麼多年黑公關,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再骯髒的職業,也可以伸張正義。他將要掀下臺的,將是一個表面無比體面的人,一個正常來說把他踩在泥裡的人。這個人,居然經他任嘉之手,跌落神壇!

這真是太奇妙了!

此刻的姜嫻,心情比肖夏複雜的多。

尤其她看到任嘉釋出的第二篇稿子時。

因為這篇稿子牽扯到何冰案,裡面的雷在行、陳嵐嵐、張薇薇,都是她曾經認識的人。

張薇薇是她學妹,一個新聞系小太妹,非常囂張跋扈,全校聞名。姜嫻做夢都想不到,她竟然是雷的情婦。就像她做夢都想不到,何冰會強暴張薇薇一樣。張薇薇給姜嫻的感覺,是非常不好惹的,平時都是鼻孔朝天看人,根本不把人放在眼裡。何冰怎麼會招惹這種刺頭?

沒想到,她居然被雷在行包養。難怪!

還有陳嵐嵐,雖然是何冰的妻子,但給姜嫻的印象非常不好。非常高傲,對人愛搭不理的。少數幾次跟姜嫻碰面,眼皮都沒抬一下。

沒想到,她竟然也是雷在行的情婦。難怪!

何冰死後沒多久,趙誠就跟姜嫻分手了。

半年後就娶了丁思敏為妻,然後競聘去了市政府擔任副市長。當年的姜嫻被拋棄時,是完全接受不了的。她不死心,不相信趙誠不要自己了。厚著臉皮跑到他居住的教授樓堵他,在樓梯口坐了一整夜,結果他早上出門,看到她坐在那裡,竟然跟她說:“我跟你不合適,以後你別來找我了。我快結婚了。”

他撇下她,自己下樓就開車走了。

姜嫻像行屍走肉一樣,離開那裡,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有那麼幾個時刻,她都想鑽進車底,一了百了。

她一天幾斤的瘦,瘦的皮包骨頭,什麼也吃不下去。幾個月後,趙誠在貀州最高檔的酒樓裡迎娶了丁思敏。姜嫻也去了婚禮。她坐在張睿睿旁邊,靜靜地看著趙誠端著丁思敏的手,與她交換戒指,互相親吻。

張睿睿勸她想開點,說趙誠因為何冰的死受了刺激,想改走仕途。走仕途的話姜嫻就不適合做他的妻子,丁思敏這樣的官宦小姐才是良配。

所以他選擇分手是必然的。

姜嫻機械的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

但她從大一就跟趙誠在一起,跟他好了差不多四年,從十八歲到二十一歲,她人生最純情最美好的幾年,是被他牽著手一起度過的。

他像血、像肉、像她的骨髓,已經融入了她的身體,她把自己的一切,甚至她的一條命,都系在他身上。可他丟棄了,不要她了。

她悶頭喝了一整瓶白酒,怎麼離開的酒樓都不知道,回學校的半道上,她不讓張睿睿管她,她一個人東倒西歪跑到學校的小公園長凳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那個長凳,是趙誠跟她表白的時候跟她坐過的,她在長凳上有了人生第一次初吻。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過來,把她抱了起來。她縮在那個人懷裡哭,沒有很大聲,但眼淚跟決堤一樣。

抱著她的人是趙誠。

他沒有送她回宿舍,帶她去了一家酒店。

整個晚上,他翻來覆去的親她,好像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她的骨頭裡,他說了很多次:“嫻嫻,對不起。”

姜嫻去摸他的臉,摸到一臉淚水。

天亮了,她醒過來,他已經離開了。

從那以後,他們彼此徹底成了過去式。

除了每年兩次她給他送藥。

兩人再沒有任何交集。

姜嫻花了五六年,才讓自己走出這段感情。

她不再恨他,但也清楚,他再也回不來了。

他就像翱翔於天際的雄鷹,註定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