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一覺睡得非常香甜。

許老孃卻是輾轉反側,幾乎一夜都沒睡著。

許佑平看到自家老孃那大大的兩個黑眼圈,都驚了驚:“娘呀,你這是一夜沒睡?”

不至於還想不開吧,那點筍子的事情,昨天晚上自己都翻來覆去說了好幾回了。

許佑平欲言又止。

“瞎說,我睡了。”許老孃將在碗裡用涼水涼著的煮雞蛋端給許佑平,順勢坐了下來:“就是想到先前那些事兒,心煩。”

竹筍的事情有什麼想不開的。

兒子也說了,鎮上本就有好幾家跟風賣竹筍的。

這生意又不是自家獨一份兒,誰願意做都能做。

好歹自家有跟一品閣籤的契約,大不了就不在街上賣了。

何況,這幾十裡的大山,憑一個周大全,總不可能將筍都收完。

這節許老孃早就想明白了,只是昨天晚上想想年輕時候在許家發生的那些事情,愣是睡不安生。

“想那麼多做什麼?眼下咱的日子不比先前好過,你聽兒子的,往後的日子呀,只會越來越好。”

許佑平安慰著許老孃,還孝順的將剝好的雞蛋遞到了許老孃嘴邊:“娘,你將雞蛋吃了去睡一會兒,往後也別起來做飯了。”

許佑平早就說過,早上出門太早,他去鎮上買個包子燒餅啥的,隨便對付一頓就成。

反正坐車去鎮上,又不用走路不怕沒體力。

可許老孃一片慈母心,不放心這個唯一的兒子。

愣是每天早起為許佑平炕餅子,蒸雞蛋。

知道兒子孝順心疼自己,許老孃就很知足。

看著臉上一片關切的兒子,許老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是,往事已如雲煙。

何必拘泥呢?

就說以前哪裡敢想如今的好日子?

許老孃笑了:“娘不吃,你吃。等會兒我睡醒,再與兒媳一同吃。”

這才對嘛。

見許老孃真的想開了。

許佑平也不再謙讓,三兩口將雞蛋下了肚,喝了碗粥又揣了個餅子便出門了。

李大已經準時在門外候著了。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兒子的話太貼心。

許老孃果然又回屋睡了個踏踏實實的回籠覺。

等到天光大亮,又是一個精精神神中氣十足的許老孃。

昨天的事情彷彿沒有發生過。

今日來送竹筍的還是一樣的多。

只是隊伍裡有人在竊竊私語:“聽說那邊也開始收竹筍了。”

“我可不送他們那邊,誰不知道,那人是個二流子。”

“就是,別搶了咱們的筍子不給錢。他姐夫又是村長,咱哪裡惹得起哦......”

“可不嘛,還是來這邊安心。”

說是竊竊私語,許老孃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知道村子裡人都願意往自己這邊送筍,許老孃精神頭不由得更足了,連著報稱的聲音都響亮了不少。

而另一邊也是幹勁十足的周大全萬萬沒想到,收竹筍最大的阻礙竟然是自己的名聲。

昨天在姐夫家說的好好的,讓大家挖了竹筍都送過來,當時應下的人不少,今日竟一個來的人都沒有。

要知道,就應該不讓許佑平家收筍才對!

也不知周大全哪裡來的臉。

昨天的事兒還不足以說明嗎?

一個村長,且耍不了那麼大的威風呢。

許長富醒了酒,忽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昨天商議的是不錯,對外說許佑平不收竹筍,順勢將鍋扔到許佑平那邊,再收了竹筍掙錢。

可人家許佑平說了,村長讓挖,他就照常收。

這下鍋沒甩出去,自家還落了個搶人生意的名聲。

咋辦,他可是知道,無法阻攔人家收筍的。

而另一方面,也沒人往這邊送筍啊,事情該怎麼收場?

“姐夫,要不你去相熟的人家說說?讓他們挖了筍送到咱家來。這錢掙誰家的不是掙?”

周大全給許長富順著氣兒,還不忘讓姐夫給自己幫忙。

眼看著要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牛都吹出去了的周大全心有不甘呀。

“你出去就說是小舅子要做生意,讓大家多關照關照。上道的人自然懂。”

周大全眼睛一轉,又多添了一把柴。

周素珍有句話說對了,真不知道許長富怎麼當上的村長。

許長富這個人耳根子軟的沒骨頭,小舅子這麼說,都沒用婆娘出馬,他還真就按照小舅子的指揮去了。

破船也有三千釘,閒漢還有三個幫。

更別說一個村長了。

好歹也是一村之長,知道柿子撿著軟的捏。

就真有兩家人生怕惹了許長富這個村長,將挖的好好的筍給送到了周大全這裡。

再有許長富身邊也有兩個溜鬚拍馬的。

本就懶惰的人,為了拍馬屁也親自上山挖起了筍。

可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那兩家害怕許長富的,好歹一直在掙這份錢,送來的筍是按照許佑平家的標準來的。

溜鬚拍馬的狗腿子,不慣幹活,送來的可就不一樣了。

大小不一,老嫩不分。

對旁人也就罷了,對村長旁邊的狗腿子,周大全也是裝的有派頭極了,一副都是自己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樣。

壓根兒沒細看便將筍全收了。

更好笑的是,他對筍本來就是一知半解,竟覺得那又粗又大的老筍是好的。

除了這些,又有許長勇一家與許長富家走的近的,也將筍送到了周大全這。

筍這東西本來就佔重量,這幾家人家送來的,周大全覺得也差不多夠賣了吧。

就這麼糊弄著收了幾百斤筍,他便覺得萬事大吉,只等明日去鎮上撿錢了!

周大全這邊做著發大財的美夢。

許佑平卻是賠著笑臉忙忙碌碌了半上午,將帶來的東西賣的一乾二淨,才終於尋到李大,坐上了回家的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