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只有路燈的光輝。

車內,顧巖燃一言不發,她時不時抬頭看向後車鏡,來判斷師父此刻的怒氣值,她拍著腦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

說自已頭昏腦熱,想從根源上解決校園霸凌的問題嗎,有老師有警察,怎麼也輪不到自已吧,這個理由太扯了。

要是說自已單純手癢癢,想打架了,估計師父會信吧,但第六感告訴她,最好不要,還是乖乖認錯。

車停在家門口時,顧巖燃在心裡吶喊,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平時自已走的時候怎麼時間過得就那麼慢呢。

她磨蹭著,半天都沒挪動位置。

顧姜拉開她身側的車門,“想什麼呢,下車。”

對於顧巖燃來說,師父越平靜,暴風雨就越猛烈,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死就死吧。

她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樣,跟在顧姜身後走著。

一進門,張媽就拿了件外套披在了顧巖燃身上,“先生,你們回來了。”

顧姜道:“張媽,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我不是說不用等我們了嗎。”

“柒柒不回來,我不放心啊。”張媽說著,就拉起顧巖燃的手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給你煮點面吃好不好?”

顧巖燃還沒說話,顧姜就已經替她做了決定,“張媽,不用管她,你去睡覺吧,我和她還有事說。”

“這……”張媽猶豫著,“好吧。你們也早點睡,別太晚了。”

果然顧巖燃還是沒勇氣面對,她小碎步準備離開,臉上掛著心虛的笑,“師父,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好晚了,我還要上學呢。”

“不容易啊,你還知道自已是學生呢。”顧姜拽住她,“放心吧,我給你請假。走,去書房,我們慢慢聊。”

“您真是有遠見。”顧巖燃乾笑,認命上了樓。

書房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顧巖燃低下頭,在內心裡不斷告誡自已,不還口不解釋,除了認錯就是認錯。

顧姜站在書桌前說:“你還真是本領高強,一個人就能橫掃千軍啊。要不是有人給我打電話,我還被矇在鼓裡呢。你能耐啊,平時小打小鬧就算了,現在都打到別人家裡去了,還鬧出了人命。女俠,可以給我講講你的心路歷程嗎。”

“師父,我……”顧巖燃羞紅了臉,自已的光輝事蹟真是不值一提。

剛才心裡想得第一時間認錯很快被她拋之腦後,回想在世紀酒店發生的事,她都後怕,萬一自已晚去,或者沒去,木小糖都凶多吉少。

想到這裡,顧巖燃抬起了頭,“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維護自已心底的正義,我不覺得自已有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選擇。”

顧姜皺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連家的幫忙,你可能就要被留案底了,你是怎麼做到毫無悔改之意的,你覺得自已很厲害嗎?”

顧巖燃小聲說了句“多管閒事”,就開始闡述自已的觀點,“那是她們該打!我不覺得我有錯,師父,我這都是皮毛,她們做的比我過分多了,您怎麼不去罵她們呀!再說了,我沒那麼大的能耐,殺人我還做不到。只要查了,很快就能還我清白。”

顧姜無奈道:“我相信你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你。做事不考慮後果,和傻子有什麼區別。到現在你還認識不到自已的錯誤。”

“我又沒錯。”顧巖燃越說越激動,“我只知道,如果這次不制止,他們就會變本加厲。難道忍氣吞聲就是對的嗎!”

“我還沒滿十八,上升不到非法侵入住宅罪和故意傷害罪。再說,她們都不怕犯罪,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是她們活該!就是真蹲了局子,我也認!憑什麼做壞事的人就能逍遙法外,讓這些挨欺負的人承受所有呢。”

“師父,我今天還就把話放這兒了,就算張玲她爸真的是因我而死,那我也是正當防衛。”

“我沒錯!”

“顧巖燃!”顧姜一巴掌拍在書桌上,他被顧巖燃氣得不輕,他試圖和她講道理,卻發現她的道理自成一派。

顧巖燃渾身一顫,難得見師父發火,等她反應過來自已說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撤回了。

退縮的人是懦夫,既然說了,那就說到底。

顧巖燃的火氣也上來了,她頭腦一熱道:“沒錯就是沒錯,師父您到底想讓我說什麼呢。您要非給我定義個錯,那就是我打她們打的太輕了。如果殺人不犯法,她們早在我手底下輪迴八百次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抬起的頭忽然低下了,她真想給自已一巴掌,自已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呢,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給燒糊塗了。

對師父喊也就算了,還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她現在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再說一遍。”

顧姜第一次感覺自已的教育失敗了,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已平時太慣著她,才造就了她如今天不怕地不怕,沒事就闖禍的性子。

“師父。我……”顧巖燃心下委屈,她囁嚅著開口,半分不提及自已的錯處,顯然她可以口服,但心肯定不服。

顧姜嚴肅著,言語間不容置喙,“別說多餘的,我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就說。誰怕誰。”顧巖燃小聲嘟囔著,她半眯起眼,一股腦的說:“如果殺人不犯法,她們早在我手底下輪迴八百次了。她們活該!活該!我沒錯,沒錯!就沒錯!”

書房的氣壓低到人喘不過氣來,顧巖燃說完就感覺自已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發燙的臉讓她頓感不妙。

身上多處的傷疼得她發麻,尤其是手臂上用紗布粗略纏著的傷口,更是疼得她不想說話。

不能再爭執下去了,她快撐不住了。

顧巖燃頭昏腦熱,她意識不清醒著說:“師父,您要實在氣不過,就打我兩下出出氣,打完就讓我回去吧。”

“顧巖燃,你這是認錯的態度嗎?”顧姜給雙方找臺階下,“要不是我手邊沒東西,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不是不敢,是根本捨不得。

顧巖燃伸手抓過書房牆上擺著常年積灰的戒尺,真就順手的事,她遞過去說:“給您。”

“你……”顧姜剛升起的氣焰瞬間被澆滅,他接過戒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顧巖燃徹底撐不住了,她腳下一軟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柒柒。”顧姜抱住她,陷入自我懷疑,“我還沒動手呢。”

顧姜握住她的手,指尖燙的嚇人,他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神情立刻緊張起來,他也不管問責的事了,抱起她連夜就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