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竹向來對田書佳言聽計從,他低頭看著這個叫做‘蛋糕’的奇特糕點,頭一次產生婉拒的強烈念頭。

田書佳目光太過強烈,以至於根本無法忽視。

燭火搖曳,黃昏褪去,廚房內只剩餘這道光。

透過微弱火光,他看到田書佳髮尾因蜜糖凝固粘成小塊,一向整齊的髮尾此刻零零散散搭在肩上,她的臉頰、袖口處處沾上白色粉末。

“吹蠟燭許願吧!”田書佳重複道。

她抬手隨意擦把臉,泥土堆砌的灶臺上,一道小小人影隨意擺動雙手,嘴裡哼著生日歌,身體小幅度隨著音律擺動。

一首歌完畢,她走到蠟燭跟前,清瞳倒映燭光,雙眸燦若星辰,揚聲大笑道:“怎麼傻在那裡了,吹蠟燭之前記得要許願,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也許這種行為和做法有點老套,還不如訂製蛋糕省心省力,但對於田書佳而言,陪伴這個詞彌足珍貴,用時間作為禮物,是世界上最珍貴、最獨一無二的。

賀竹按照田書佳教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願吹蠟燭。

隨著蠟燭熄滅,廚房內徹底陷入昏暗。

田書佳打了個響指作為暗號,系統開始哼哧哼哧瘋狂運轉,按照約定好的燃放煙花。

煙花在空中綻放炸響,田書佳拽著賀竹飄到院子中。

院落視角更廣,一朵接一朵,煙花璀璨奪目,賀竹眼睛都不帶轉一下,絲毫沒察覺自已已經浮起來。

賀竹被田書佳帶到屋頂上:“坐穩了,姐姐帶你看個更漂亮的。”

田書佳說罷,兩指併攏朝天空一點,一場流星雨降臨,無數流星劃破天際,像一支支閃耀箭矢,帶著絢爛的尾焰,穿透夜幕。

兩人坐在屋頂,彼此之間沒有對話,沒有互動,齊齊仰著腦袋眼睛不敢眨一下。

她長這麼大,也是頭一次看流星雨。系統出品的東西就是好,就是有點燒積分。

每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她口袋裡積分也跟著減少,直到最後一點積分榨乾清零,夜空歸於平靜,只剩餘繁星點點,也別有一番風味。

“姐姐。”賀竹怔怔望著天,還沒從剛剛的流星雨中回神:“謝謝。”

“嗐,不要總說謝謝。這是我答應你的,我當然要說到做到。”田書佳道。

田書佳仗著自已身高優點,大搖大擺仰躺在屋頂正脊上,蹺起二郎腿哼著不知名調調,愜意逍遙:“及時行樂,及時行樂,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很精彩的事物,值得去看。”

“外面的世界麼……”賀竹喃喃道。

外面的世界一點都不好,他不知道該怎麼和田書佳說起。

從他出生起有記憶以來,除了高高的城牆,只剩下逃亡路上的血紅和哀嚎。

他讀了很多書,書中講述的和平平盛世他從來沒有見過。

無數個逃亡日夜裡,睡夢中的面孔如同鬼魅,一寸一寸侵蝕他的神智。

好在,田書佳的出現如一柄神筆,將他的夢勾勒回原本模樣。

也許……過去了這麼久,外面是另一番天地呢?

外面的叔叔阿姨們,還在等著他。

他在這太久了。

“姐姐。”賀竹問:“姐姐想過出去看看嗎?”

田書佳不假思索回答:“當然想啊。”

“那我們出去吧!”賀竹道。

田書佳恨不得一口氣應下,但想到系統釋出的任務,距離目標達成任重道遠,不由得心酸嘆息:“可我們還不能出去。”

賀竹問:“為什麼?”

雲霧將繁星遮蓋,只剩圓月孤獨高懸在空中。

昏暗中,田書佳即使看不清,也能想象到賀竹從期盼到失落的神態,一定像一隻垂耳小貓,尾巴低垂,滿目喪志一臉糾結不解。

她不敢看賀竹,因為不知道怎麼給賀竹解釋支線任務這回事。

如果和他說,他的人生從出生就被規劃好,這對一個小孩來說太殘忍。

他應該行走在童真裡,田書佳只期盼未來的賀竹,對於童年的記憶,應該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謊言和真相對現在的賀竹來說,無異於致命打擊。

田書佳還在糾結,誰料賀竹自已反而腦補了一出大戲:“姐姐是因為神仙科考不合格,仙力不夠沒辦法離開嗎?我也因為殿試不佳,經常被母后罰面壁思過,那時候也像姐姐這樣,除了宅子哪裡也去不了。”

嗯……

小孩子的腦回路,田書佳真是跟不上。

俗話說,說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掩蓋。

她無力反駁,也不想反駁,瞳孔黯淡無光,連頭髮都彷彿失去光澤,整個人宛如被抽走魂魄一樣,四肢無力放棄掙扎擺爛般躺在屋脊上不再回話。

田書佳的沉默落在賀竹眼裡就相當於預設,賀竹小小一個人滿臉愁容:“唉……,原來姐姐和我一樣啊。還有其他能出去的辦法嗎?”

賀竹提議道:“要不我們偷偷挖個洞吧。有一回太保在我房間裡挖了個地洞,帶我出去偷玩了一整天也沒人發現呢!”

太保?那個中二少年景初太保?想想他那副誰都不看在眼裡的樣子,這事他還真幹得出來。

田書佳從屋脊爬起來伸伸懶腰,靠系統外掛把賀竹提回屋內,把人往床上一丟,道:“睡吧,一天到晚小腦瓜子都在想什麼呢。”

賀竹還是不死心,縮在被窩裡露出半個腦袋,眼睛盯著飄起的田書佳問:“姐姐,真的沒有辦法嗎?”

“你這麼想出去?” 田書佳問。

不過也不奇怪,系統空間內部無聊乏味,她自已都想出去。

“嗯嗯。”賀竹點點小腦袋。

“嘖。也不是沒有辦法。”田書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