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時，窗外的天空有些灰濛濛的，祁筱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量，下意識一愣，側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因為閉著眼眸，削弱了平時狠戾的那一面，而高挺的鼻樑在此刻格外優越，光影打在臉側，襯得更加清冷孤傲。
祁筱捨不得移開眼，平常他也沒這樣的機會去好好看看陳述澤，總怕自己眼裡藏不住情緒，一併流露了出來。
可現在，他雙眼含著情愫，不加掩飾的在這個清晨，看著他心愛的人。
真好。
只是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若是女孩子他就不羨慕了，男孩子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知道是誰。
會嫉妒的發瘋。
陳述澤睜眼時，直愣愣的對上祁筱動容的雙眸，後者愣了兩秒，立刻收住了那份情感。
可那短暫的兩秒內，陳述澤記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瞳孔裡只有他一個人。
“你怎麼醒了。”祁筱慌亂躺回被窩，蓋上被子。
陳述澤沙啞的輕笑了聲，“被你吵醒了。”
謊話睜眼就來。
可祁筱不知道，還當真覺得是自己吵到他了，“那你繼續睡。”
陳述澤說好，轉了個身不經意的將人抱進懷裡。
“喂，我是你的抱枕嗎？”祁筱沒好氣的問他，想溜走。
“你吵醒我，不得負責？”
這話說的有些嚴重，卻挑不出錯，祁筱支支吾吾半天，認命的嘆了口氣，順便給自己也找了個藉口，畢竟在一起睡這種事，以後可能奢求一輩子都奢求不來。
能裝糊塗的話，多一天是一天。
他的人生存在太多不確定性，無法定居，像飄蕩在海里的船隻，無法停靠，看不見陸地。
說不定會漂浮一生，說不定會在哪個瞬間，沉入海底，就那麼結束。
無數種可能，祁筱早就在腦海裡反反覆覆預演了很多次。
他甚至想過，等還完債，工作了，若生活還是那麼不放過他。
那麼就隨風而去吧，何必苟延殘喘的活著。
有些悲觀，所以縱容自己裝糊塗。
可又抱著那一絲希望，所以想讀好書，想賺錢。
天生浪漫的悲觀主義者。
今天週五，上午九點有兩堂課，祁筱要趕回去。
其實學校的事情他都沒怎麼關注，只看見了那個影片，這會兒要回去，倒有些緊張。
他說：“是不是也沒多嚴重啊。”
沒說清哪個事情。
陳述澤側眼看了他一眼，“回去安安心心的。”
也沒說嚴重不嚴重。
祁筱更慌了，“是不是鬧的很大？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祁筱。”陳述澤叫住他，語氣嚴肅，“是你自己受傷。”
直到現在，陳述澤所在意的還是那傷，祁筱算看明白了，陳述澤從頭到尾只生氣他自己割傷自己。
不知道什麼情緒，而他也知道這幾天裝糊塗的日子，其實陳述澤心裡的不開心從來都沒得到一個解釋。
只是每次他們都還是自然的說話，生活，在那次之後。
祁筱有些過意不去，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應該怎麼哄人，“我，我沒利用你。”
陳述澤抬眼，嘴角帶著弧度，盯著他的眼眸，新奇的看著他，“你思維跳的挺快。”
“啊？”祁筱無語，插著兜坐正身子，“反正我哄了。”
“想哄我？”陳述澤輕挑著眉眼，語氣有些挑逗。
“那這恐怕不夠。”
“……”祁筱裝死的閉上眼睛，又認命的帶著無奈道，“那要怎麼樣？”
“喂。”陳述澤舔了舔後槽牙，一腳踩下剎車，一把扣住那人手腕，充滿目的的眼眸又毫不加掩飾地撞進祁筱視線。
那人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眨了眨眼睛，往後一靠，無處可退。
隨後就聽見陳述澤帶著威脅的意味輕笑笑，“什麼態度？”
祁筱愣在原地，下意識咬緊牙關，一句話都沒說。
陳述澤身子一僵，眉眼鬆了下來，鬆開他的手腕，按住他肩膀，“嚇著了？”
“沒有。”祁筱聲音有些微抖，低下了頭。
他說：“我剛剛發了會兒呆。”
“那你聲音別抖。”面對他的謊言，總是漏洞百出，卻總是在他面前遮掩，許多的許多，總是會突然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陳述澤沉默片刻，笑的有些勉強，立刻坐會兒位置，“到了，上課去吧。”
祁筱抱著書離開，車內回到安靜，陳述澤往金融院走去，上午他沒課，但祁筱剛到學校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其實過了那麼久，他心裡明白祁筱對他有感情，可他們之間彷彿揭不穿那層厚厚的霧，每次一揭開一個口子，祁筱就會後退百步。
陳述澤不急，也不想逼祁筱，他明白那人有很多無法說出的秘密，那麼他就只能等。
等祁筱主動告訴他，等他願意真的接受自己的愛。
現在這樣陪著，也挺好。
陳述澤眼眸暗淡，藏著看不清的情緒，腰桿疲憊的彎下，靠在方向盤上，沉默不語。
他待著無事，補了會兒覺電話就開始震動，看著來電顯示陳述澤愣了兩秒，隨後接起。
“陳二少，哥哥我回國了，來迎接。”吊兒郎當的熟悉聲音聽得陳述澤煩。
“回來幹嘛。”陳述澤冷淡道。
“喂！回國陪你啊，趕緊來機場接我！”
陳述澤看了眼手機，離放學約莫還有半小時，他跟祁筱說一聲，才往機場方向開去。
這個點機場人不多，接的也很順利，男人梳著個背頭，一身朋克風的裝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
“陳二少，我快累死了，你從哪過來的啊，你不是說今天沒課嗎？”
“暮昀，有點吵。”陳述澤頭也不回，重新啟動車子，“去學校。”
“去學校幹嘛，你剛剛從學校過來的？我記錯了？”暮昀摸摸腦袋，重新翻出陳述澤發他的課程表。
“沒記錯，學校最近不安穩，我接個人放學。”說罷，陳述澤直接伸手從暮昀口袋裡摸出煙盒，抖了一支，叼進嘴裡。
也不抽，就叼著。
暮昀也摸了一根，點燃看向窗外，兩個人之間安靜了幾秒，後者猛地反應過來。
“所以，就因為學校不太平，你給人當保鏢呢！等他放學？還要去接他？”
陳述澤一臉不在意，神色自若，“我在追他。”
暮昀嚇呆了，瞪著眼睛死死看著陳述澤，彷彿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什麼？”
“……”陳述澤有些無語，“聾了？”
“喜歡，你喜歡別人？然後沒追到？”暮昀湊近幾分，驚訝到不敢呼吸，隨後爆笑雷霆。
“你也有今天？誰啊？哪家少爺這麼不識趣？”
刺耳的笑聲連綿不斷，陳述澤煩的點燃了叼著的眼，單手打著方向盤，踩下剎車。
“嚴謹一點，是還沒追到，不代表追不到。”
他掃了一眼暮昀，“再放屁，就下車。”
暮昀急忙捂住自己嘴，忍著笑意點點頭，“所以，誰家少爺？”
“不是。”陳述澤吸了口煙，眉頭微皺，有些嫌棄，“這煙不好抽。”
暮昀懶得理他，抓住關鍵詞，“不是少爺？普通同學？”
“嗯。”陳述澤直接掐滅了煙。
暮昀驚恐的看向菸灰缸，“草，好幾百一包！”
“難抽。”陳述澤冷冷道。
“尼瑪，山豬品不了細糠，現在真是品味都變差了！”
“你說誰呢？”陳述澤臉瞬間冷了下去，逼問他。
暮昀哎呀了一聲，“說你！”
話音落下，陳述澤重新看回前方。
“……”暮昀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挺護犢子啊。”
陳述澤不說話。
“到哪步了？少爺你會談戀愛嗎？知道怎麼追人嗎？”暮昀摸摸下巴，裝神弄鬼道。
“抱了，親了，也一起睡了。”
“？”暮昀被噎了一下，“那還沒在一起？！”
“不是，人家是不是釣你啊！你不會給他花了很多錢吧！”暮昀急了，“哪有人親了抱了睡了還沒在一起啊！”
“不是。”陳述澤語氣平靜，“我強制的。”
“他沒花過我錢。”
“而且就是單純抱著睡。”
暮昀：“……”
“換一個吧，這個追不到了。”
陳述澤的眼神掃射了他一圈，充斥著恨意，隨後一腳剎車，直接讓暮昀一頭朝前栽了個跟頭。
“靠！”暮昀捂住額頭，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只見陳述澤眼底浮起笑意，解開車裡的鎖，指了指窗外，一臉無辜，“到學校了，你自己沒坐穩，不怪我。”
暮昀剛想破口大罵，只見面前的教學樓出來一個身影，高挑修長的身形加上那張被風吹得凌亂也擋不住的漂亮臉蛋，暮昀立刻就確定他就是陳述澤要接的人。
他立刻開啟車門，也不管對方認不認識他，湊到對方面前直接拉住他的手，“你認識陳述澤吧。”
祁筱一臉懵，下意識往後退，隨後點點頭。
暮昀說：“那就是你了，我跟你說陳述澤這個人真是小心眼，你別……”
話音未落，陳述澤從車裡出來，剛想上前，就只見祁筱側身看了眼暮昀，然後一臉無奈，眉眼還有些煩躁，“陳述澤人很好，你們這些人總是在背後亂嚼別人舌根做什麼。”
祁筱側身站著，根本不知道陳述澤在他身後，也只當眼前的暮昀是學校無聊說八卦的同學，自然沒什麼耐心跟他耗，說完這句話就想離開。
暮昀沉默了，連栽兩個跟頭，後槽牙都快被咬碎了，也是第一次被人說自己“亂嚼舌根”。
氣得直叫陳述澤的名字，“陳述澤！他說我！”
祁筱一愣，回頭就撞上了陳述澤眉眼彎彎的視線，瞬間尷尬的捏住手心。
那人不急不慢的點點頭，眼裡只有祁筱一個人，“說的沒錯啊，亂嚼舌根，沒好下場。”
暮昀臉都黑了。
祁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誤會了，而且還鬧了場笑話，他急忙回頭看向暮昀，扯著嘴角匆匆一笑，“抱歉。”
“沒用！說什麼都沒用！”暮昀快氣炸了，怒氣衝衝的瞪了眼看戲的陳述澤，又仔細打量了祁筱一番，暗笑了一聲，湊到祁筱面前，將他扯到自己身旁，壓低聲音，“想不想逗逗陳述澤？”
“啊？”祁筱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身旁的人輕聲道，“你聽我的就好了。”
隨後暮昀一把勾住祁筱的脖子，將他往自己身上帶，吊兒郎當的朝陳述澤吹了個口哨，“其實吧，我跟他認識，這我好朋友，陳述澤我勸你現在討好討好我。”
正常的話，追求一個人，那麼他身邊的兄弟朋友是最好下手的點，可惜暮昀算錯了一步，陳述澤壓根不是這種人。
“為什麼要因為我討好你？”祁筱輕聲問，身體因為被陌生人觸碰，下意識有些僵硬。
“你別管。”暮昀低聲道。
下一秒，只見陳述澤臉很黑，眉眼微冷，“我勸你現在放開。”
暮昀只當沒聽見，摟得更緊了幾分，“我不放，我跟你說，只要你跟我道歉，我就不讓我兄弟跟你一般見識了。”
陳述澤覺得有些好笑，“你一個在國外生活的人，怎麼跟他認識的？”
“網友啊！現在科技發達著呢。”暮昀應對自如。
“他叫什麼名字。”陳述澤又問。
暮昀愣了兩秒，偷偷戳了戳祁筱的手臂。
還沒等回覆，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將他甩開了。
暮昀踉蹌地站穩，驚訝的瞪眼，“哇塞，陳述澤，你真是不會追人。”
“追求者的兄弟是必須要討好的知不知道？”
陳述澤指尖微微擦過祁筱的脖頸，緩緩抬眼，“不知道，不需要。”
暮昀震驚之餘，將視線轉向祁筱，“陳述澤跟你朋友關係好嗎？”
祁筱思考了片刻，腦子裡浮現出他跟楚劭的畫面，然後搖搖頭。
不是一般，不是還可以，而是搖頭。
那就代表很不好。
“……”暮昀無奈別過頭，“沒救了，一輩子孤獨終老吧。”
陳述澤不理他，拉著祁筱上車，暮昀急忙跟上坐在後座，好奇的看了眼祁筱和陳述澤，兩個人之間的磁場，真是莫名有些奇怪。
明明很在意，連被碰一下，陳述澤都要仔細檢查，可就是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真是讓人看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