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善與人交際,也許不僅僅是因為我膽小害羞的性格。說膽小害羞其實也算不上,只是很多時候總覺得與他人交談,去建立聯絡總是沒必要的;我不虧欠他什麼,他也不虧欠我什麼;我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我也不想別人在我身上惦記什麼;總的來說,我與他(他人)互不相欠;既然互不相欠也就沒有什麼可以用以交談,建立聯絡的必要了。
對於人們,特別是身邊的人我很是討厭,這是我初中時的想法。(其實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也會因為我自已的幻想成為自已的假想敵,真是可悲。)也不知道當時自已哪來的高傲,總覺得身邊的人非蠢即壞。
他們目光短淺,將目光永遠定在當下,依靠自戀與追求安逸的本能生活,無知得像某種動物。那時的我無法理解這種生活,更無法理解他們心裡到底是如何。
“你以後想幹什麼?”我經常對與我較為交好的同學提出這個問題,他們大都會先愣住,也知道我不是在說什麼玩笑話,而是在認真的提問,可他們的答案都不盡相同。
“不知道。”
“鬼知道!”
“管它做什麼,及時行樂就好。”
……
如果可以我想將這個問題投向所有人。我總覺得好像年少時人們的愚蠢都出自這裡,無法將目光放得長遠,也就導致了他們會不計代價的將寶貴的時間與精力投入到那些毫無意義,僅僅是一時的歡愉上。或許我們可以多看會書,當然不一定是上課的課本,而是自已喜歡的,將時間與精力放到那些自已熱愛的,能夠發展自已的事情上。
活在當下不是什麼錯事,沒有人要求所有人都得是全知全能的理想之神,能夠將所有事情做到盡善盡美。那樣就太過無趣了。太過於純粹美好的東西就像是沒有任何味道的水一樣令人乏味,就算是苦味也好,這樣我們還能去抱怨抱怨,如果是甜的(不是真正的甜味,而是某種神奇的味覺傳入了我們的大腦中)想想我們喝水時還會感嘆一下,去做個對比,這水真是甘甜啊!
這也導致有時我會質疑自已是否太過偏執了,你才十幾歲,想那麼遙遠幹什麼,人生長路漫漫,有的是時間與機會等你去試錯。怕的是,自已到時候沒了那份勇氣。
是的,怕沒了那份勇氣。不僅如此,因為未來的不確定,我不知道自已的時間到底有多長,或許下一刻自已就會死去。若是在一切都還沒開始時就草草死去,我會感到後悔,後悔自已還沒早早準備。
想到這,我不得不問出這麼個問題,人到底應該要“無知”還是應該要“知道”?“無知”也就是不去思考關於自已當下生活之外的事,一個“目光短淺”(有些高高在上的人總會如此形容他們)的人。“知道”則是時時將目光投向更為遙遠的地方,我們可以稱為未來;不拘泥於現在,並能對現在有一個清醒的認知,就像那些什麼都知道或者幹出了各種各樣大事的偉人。
或者換成這麼一個問題,我們應不應該將我們的目光投向未來?
我引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的話,我說我們應該將我們的目光放到未來,不要永遠在當下(或者說一時)中來來回回,我們終是要向前的,我們身在現在然而未來就排在現在面前,時時刻刻向我們襲來又穿過變成過去。然而這終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每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總是知道那條路是正確的,可是我沒有去選,因為那他媽的實在是太苦了!”
多棒的臺詞,我一直都喜愛大洪水時代前的電影,他們科技還不發達,人們都在各種競爭與排他的陷阱中生活(其實現在也是這樣,我們依舊在為有限的資源不斷爭搶,用來滿足我們無窮無盡的慾望),各種各樣的問題縈繞在他們身邊。他們也早早找到了解決的答案,將它們錄成了影像或是寫在了紙張,但就是沒有多少人願將其付諸於實踐——這是正確的事,可這太他媽苦了(或許這句臺詞在幾千年前就有了,人們都知道,只是到了它這裡才得以用演員的嘴巴向人們講述出來)。其實我們都知道自已,作為自已的人生該怎麼樣去過,但是每到站在那十字路口,必須要做出選擇時,我們總會選擇另一條較為輕鬆的路。如果不提正確之路的苦難,僅僅只是去讚揚它的偉大與美好
,便推著人去跳火坑,這與那些鼓勵人們要無私奉獻給神明生命的狂熱信徒沒有任何區別,一種傲慢和自私,這種人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對於將目光一直投向未來的痛楚我很是清楚,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還能在緊張的高三課上胡思亂想,還能寫下這些文字,若是被父母老師知道肯定會說自已不務正業。但無所謂,考試與我的思考並無衝突。
瞧,下課鈴又響了。所有人都能夠鬆一口氣,趴在課桌上小睡一會,然後等待下堂課的到來,最後是緊張刺激的午飯時間。到時所有人都會飛奔到食堂去搶到最靠前的位置,為了能早點吃完,好學的人可以將這些空出來的時間多學會兒;沒多少想法的人也可以多獲得點個人時間,或是去多睡會兒。我也不例外會加入到這湍急的人流中,我也想多睡會兒。這很奇怪,年輕的我們身強力壯,總是怎麼樣也睡不夠;等人老時,身體上上下下都變得脆弱不堪,我們反而又睡不著了;就好像我們的身體(生命)也知道,年輕時可以有大把時間浪費在睡眠上,直到垂垂老矣時,才開始在深夜裡細數起那所剩無幾的時間。
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未來的痛處在於未知。對於未知人們往往都會感到恐懼,不僅是對於某種生物,比如“外星人”或者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妖魔鬼怪,神秘怪獸,我們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傷害我們,是敵是友?反正就是不知道。我個人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相信世上會有生命妖魔鬼怪,然而每到深夜自已獨處時,無論是室內還是室外,周圍只要有些風吹草動,自已也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是否真的有某種未知的生命能夠隱藏在黑暗裡,隨時要我性命,這時心跳也會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了。事後(來到白天)冷靜下來,想想這種恐懼的來源其實是生命出於延續的本能。生命讓我們逃跑,無論我們當時見到的是什麼,先保住性命再說。
未來是未知的,也是不確定的,這也就導致在我們將目光投向未來時會本能的產生恐懼,我們會陷入“做到”與“做不到”的矛盾中。
“做到”代表生命能夠更好的延續;“做不到”則代表生命的苟延殘喘,說不定還會早早終結。面對此等生死攸關的大事,我想也就只有那些傳說裡的英雄才能一直凝望了吧?
然而並不是。這種矛盾並不一直存在於每個人身上。對於自戀者,做到就是他的未來;對於自卑者,做不到才是常態,也就沒必要繼續將目光放在未來上面了。但這也不是件壞事,不確定的矛盾會給予那些能夠堅定其中一項者巨大的動力,這種動力能很好的助推堅定者走向自已的選擇,無論壞還是好。然而,現實的不確定性永遠存在,這也就意味著不確定的陷阱,關於到底是能“做到”還是“做不到”的矛盾也一直存在。對於堅定者它只是一時被理智與激情掩蓋、但只要他們繼續前進(我們終究是向前的),目光持續投向未來,那麼這不確定的陷阱他們總會走進去。
不確定的事終究不確定,它不會因為你有多麼堅定與努力就變得確定了。
這個陷阱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之所以是漩渦,正因為其具有越陷越深的特性,導致人很難從中逃離。如果能夠輕易從中逃離了,那就不是漩渦,因為它並不具有越陷越深的特性。所謂越陷越深的特性就是你越掙扎就會陷得越深,不掙扎了其實也就下落得慢一點,結局不會有多少改變。正因如此,想要逃脫漩渦幾乎是不可能之事。請注意,我說的是“幾乎”,反過來說想要逃脫其實也就是要多花費點力氣。
至於方法我想需要學會跳脫。
先前就已強調過,漩渦之所以難以逃離,是因為無論你是掙扎還是原地等死所得到的最終結果都大差不差。
而跳脫既不是掙扎也不是原地等死,而是一種類似於精神逃避的直接救贖,它並不需要理性,僅僅是你看開了,或者不想在糾結了。目光不再凝視深淵,深淵也就懶得搭理你了。
我常以知道者自居,將目光放到遙遠的未來。我想過未來自已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這取決我此生想要做什麼,或者是未來要做什麼,我的目標到底是什麼。我想過去從事一些與藝術相關的工作,無論是音樂、畫畫還是寫故事,我無法將目光放到普通的工作上或者隨波逐流的生活。我思考得太多所以想要將它們表達,一直將它們積壓在腦海裡只會使我在未來的某一平常日子裡突然炸掉。
我想將生活目的放在這些藝術創作上是可以的,然而我又不屑於以賺錢為目的去進行操作,理想者只為理想行事,一切又背與理想的都是無意義,無意義之事也就沒有要去做的必要。簡單來說就是我的目的是表達而不是賺錢。
不為錢財我的未來很大可能會走向窮困潦倒,在貧瘠中了卻一生。然而若真只是這樣,那還好,我真正害怕的是自已的創作無人知曉,這是對每一個創作者來說最為悲哀的結局。無人知曉代表著無人肯定,那些說自已的創作自已肯定就好的人忘了創作出來的就終要是給人看的,將自已永遠關在自已的世界中,這種錦衣夜行的做法我想它是自私的,當然沒有人不讓怎麼做。這樣做完全可以,只是它將永遠被埋沒這件事上會很可惜,讓人懷疑起它存在的意義。
其實無論有沒有知曉,未來似乎也就這三種結局,默默無聞,窮困潦倒,飛黃騰達。
默默無聞——或許我會在創作的途中堅持不下去;那一夜成名的事終究只會出現在別人的故事裡,我還沒高傲的會認為它必定降臨到我頭上,也正因如此,若是創作無法被大多數人知曉,那麼所要面臨的可能的窮困潦倒我自然會感到害怕,說不定就放棄了。
我不是斯佩裡克蘭德,更何況我還沒有獲得過世俗生活上的滿足。我或許會放棄,去按照父母的意見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娶妻生子,平穩度過一生。而且這也不是壞事,安定的生活不代表著徹底放棄理想,你依然可以在閒暇之餘動動筆墨,說不定用了更多生活經驗的創作更能被人接受。
很美好,但總覺得太過沒有意義了。半斤八兩,就像將面前的美食放到嘴裡咀嚼,而你又不能吞掉或吐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往往復覆上下磨牙中感到厭倦與噁心。
這本就是一條風險極大的道路,與其讓我去想自已的作品會在未來某天被世人發現,從而將自已的藝術創作帶入正軌,我更願意相信默默無聞才是我的最終歸宿。而對藝術創作的矜持會將我帶入窮困潦倒的極端。我無法想象一個人要如何違背自已的本心而遵從外界各類因素的干擾生活,儘管人們(大多數人)都是依靠二律背反活著的。我想我會創作到死。未來我會成為一個乞丐,因為不願接受家裡的救濟流浪四方,僅僅依靠那股偏執而活,連嚴冬裡的寒風都吹不散它。
這樣未免太理想了,至少如今的我無法相信自已能夠做到,也害怕著那樣未來的到來。
我們總是喜歡對一切尚在考慮的事物做出最壞的打算,所以對於飛黃騰達的暢想也就只是偶爾無聊的自戀幢景罷了。這種自戀的狀態我最為感到噁心。
就此我又陷入了那個陷阱裡——“做到”與“做不到”的矛盾中。我即無法接受隨波逐流的生活,也無法在窮困潦倒的困境中忍耐下去,也不敢想象自已會迎來一個好的結局,這三者的矛盾如同包圍了我上下左右的帶刺城牆,每每我將目光放到未來時它們就會向我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