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淨是敲門聲,急促、焦躁,這場景栁悠悠總覺得有些熟悉,昨天與許少艾一起去找那位叫李薇草的客戶是也是這般模樣,有人敲門急切想要見面,有人緊閉門扉不想與人交流,就好似這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只是這般矛盾,那門扉也不知是誰立下的。
李遠樹敲了很久,期間還有鄰居開門出來抱怨,使得他進退兩難,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他堅信魏玄或者魏玄父親總有一個會在家,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不敢給他開門。
“會不會沒人在家?”栁悠悠想讓李遠樹停下,她不想再聽到這刺耳的敲門聲了。
好在李遠樹還算聽話,加上先前鄰居的抱怨,他也沒在敲門了,轉而低頭沉思起了。堅定在門前的腳步也不禁動搖起來。
也就這時,他們所在樓層的電梯門突然響了。栁悠悠看到他警覺地看向電梯間,她記得來時電梯上上下下過好幾次,不可能還停留在他們這一層,這也表明有人來了。
那人應該穿著一雙輕便軟底的運動鞋,腳步輕微地向他們這邊走來。
“人來了。”李遠樹長舒一口氣。栁悠悠點點頭,根據第六感感覺來人是魏玄。
那人身高將近一米八,看上去要比李遠樹和許少艾高一些,身材壯碩,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誠實可靠的英氣,同時穿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一看就是父母老師眼中的踏實好學的孩子。他就是魏玄,這個想法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兩人腦海裡。他在看到他們後立馬停下了腳步,就在李遠樹將要上前打聲招呼時,他就突然跑開了!好在李遠樹畢竟是警察,反應力迅速,雖然不知道魏玄為什麼要跑開,但他已經追了出去,原地只留下一臉茫然的栁悠悠。她咬了咬嘴裡的棒棒糖,並不打算也追上去,而是留在原地等待李遠樹追上魏玄後帶回來,她這小身板可禁不起那樣的劇烈運動。
也許是慌不擇路的關係,魏玄竟跑進了電梯裡,被李遠樹一把擋在裡面。
李遠樹一邊用手扶著電梯門不讓其關上,一邊疑惑問道,“魏玄是吧?你跑啥啊?”他沒理解他為什麼要跑,自已又不是人販子,哪家人販子上門還會帶著個小姑娘?
“兩個陌生人在我家門口站著,感覺不對勁很正常。”魏玄倒是正定回應起來,並且還問了李遠樹和栁悠悠的身份。
“警察,陳墨的事你應該知道,我今天只是想問些事。”李遠樹熟練地掏出警官證,然後從電梯口退了出來,魏玄也得以從電梯裡下來。
“你這說辭,可說服不了任何人。好好說說,你為什麼跑。”
“我一直以為陳兄的事你們不會再管了,”魏玄對於他的質問魏玄沒有一絲驚慌,反而是高興起來,“請到家裡來再說。”
他帶著李遠樹往家裡走,也恰巧遇到了還在門邊靜候的栁悠悠。
“栁悠悠,索思,見習生。”
沒等魏玄那見到自已後疑惑的表情開口發問,栁悠悠就搶先一步作了自我介紹,說實話她自已都有些習慣這個身份了,所以撒起謊來相當順口。可是,魏玄臉上的疑惑並沒有消失,栁悠悠便瞥了一眼李遠樹意識到他應該還沒告訴魏玄他們來此的真正目的,不過現在她也不知道李遠樹真正的目的是啥,自醫院出來後,他似乎更關心魏玄的父親,不過她還是向魏玄作了進一步解釋,表明她來這是為了陳墨的遺物,聽他的語文老師說他們有相互借書看的習慣,除此之外她還提到許少艾這個“前輩”,說因為三人上來人太多所以就留在小區外等待。一邊李遠樹知道自已落下了她的事,便趕緊陪笑打配合。
其實魏玄驚奇的是栁悠悠的樣貌看起來應該與他一般多大,並不像是在社會摸爬滾打過好幾年的人,活潑好動的打扮更像是一個外出的女高中生。不過他也沒有追問,先是開啟門讓他們進到家裡。
栁悠悠跟在最後進入玄關,跟著接過魏玄遞過來的拖鞋換了起來。與此同時,李遠樹追問起魏玄在看到他們時要跑的事。
問題一出,魏玄臉上的沉穩立馬分崩離析,轉而變成了焦慮。他換好拖鞋站直身體,伸出手對所有房間都指了指,接著說“這裡今天有人來過。”
“怎麼說?”李遠樹也換好了拖鞋,下意識地觀察起房間裡的各處細節,桌子擺件,沙發,水杯等等,想要看出一絲與這所房間突兀的地方,然而掃視一圈後他並未發現任何問題。
“其實前幾天,也就是陳墨出事後的第二天就有人來過我們家,”魏玄帶著他們來到客廳沙發坐下,隨後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為他們泡了杯茶。“不是小偷,他們翻遍了我家,可沒有帶走一樣東西,而且我覺得他們是衝我來的。他們翻遍了我的所有書和筆記本,還有我的床鋪。一開始我被沒有察覺,那些人在翻找完東西后都會把它們放回原位,包括床鋪的褶皺他們也故意捋平了。但也因為這點,床鋪都太平整了,至少是我的,失去了那些褶皺我就隱隱約約意識到有人動過我的東西,我一直不喜歡有人動我的東西。我以為是我的父親,但那時我父親並不在家裡,他自陳墨出事那天回到家裡後就去了其他醫院養病。”
“為了印證我的想法,我今天故意很早離開了家,並將自已房間的房門鎖好。那門把手有些問題,平常關上門後門把手會略微朝下,我走時故意將它擺正,現在回來我就看到那門把手又成朝下的樣子了。”
根據他的說法,李遠樹連忙望向了那間唯一緊閉的房間,在一陣仔細觀察後發現那門把手果然不再水平線上,而是略有向下傾斜了。那是因為經常被人往下開啟,內部零件鬆動而形成的下垂,角度不大很難被人發現。他對魏玄這膽大心細的做法感到一絲佩服。
“這些事都是在陳墨出事之後發生的,包括你父親去了醫院,也是在陳墨出事那晚之後。先不說陳墨的事,你父親怎麼了,還有他的同事,今天我去醫院時他們都不在崗,我可不相信有什麼傳染病。”
“他在看心理醫生,好像就是因為陳墨的事。”
“看來我們是找對人了,”李遠樹笑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可你不是應該住校嗎?陳墨出事那天你應該在學校,能知道什麼?還是說透過你的父親,可剛才你不是說你回來時他就已經去看心理醫生了嗎?”栁悠悠整個人靠在沙發裡,懷裡還緊抱著一個抱枕。
“你其實不住校?”她心裡得到這麼個答案,因為魏玄家離他所讀的學校實在太近了,如果家長要求的話,魏玄應該可以不用住校。可是那所學校不應該是全封閉學校嗎?就在她疑惑時,魏玄給了她肯定的答覆。他不住校,因為他母親早逝的原因,他的父親不抱希望他離開他的視線太遠。也就因此,他那天晚上在他父親回家後,從其口中知道了些關於陳墨的訊息。
李遠樹一直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陳墨被送到醫院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事讓魏玄父親那天在崗的醫生都被迫放回了家中去看那什麼心理醫生,什麼事會讓人闖進魏玄家裡各種翻找?經過魏玄這般闡述,關於陳墨自殺的事已經不再是其因為內心脆弱而自殺那麼簡單了,由此引發某種不能為人所知的事。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陳墨父母會與學校那麼快達成合作要求他們停止調查。可……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陳墨父親又要求許少艾他們來調查陳墨的死因呢?這與那不能為人所知的事有什麼關係嗎?
各種問題在他腦海裡縈繞,他期待著魏玄接下來的話能有所解答。
然而魏玄給出的資訊僅僅是當天晚上知道了陳墨自殺的訊息和他父親再回來後一蹶不振的情況。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除此之外你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嗎?就是造成你父親一蹶不振和這幾天有人擅闖你家的事。”李遠樹有些不耐煩,一口飲盡了茶杯裡的所有茶水。
“我有一個猜測!”魏玄突然嚴肅起來,“雖然我無法確認,而且我也聽說了陳墨已經被下葬的事,但我懷疑陳墨並沒有死!那天我詢問父親關於陳墨的最後情況時,他什麼也沒說,而是讓我別管這事。可我與陳兄是難得的至交好友,我怎麼能不管呢?”
“我一直不相信陳墨會自殺!”他緊捏著拳頭,在話語結束時一時沒忍住內心的激動情緒,使得拳頭狠狠砸在了他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力度之大,讓栁悠悠感覺茶几就會因此碎掉。
“抱歉……可他確實自殺了。”李遠樹拿起茶杯,發現裡面的茶水已經見底就只好放了回去。
“醫院是第二天開出的死亡通知書,所以他最後還是走了……”
此時此刻,房間裡只剩下眾人的沉重的呼吸聲。
魏玄就此沉默了下去,一時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無論是對於誰,當那個上一刻還在與你聊天的好友在下一刻就天人永別時,沒有人能接受這個結果,就好像你明明剛吃過早餐,可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你,你並沒有吃過,可肚子裡那份飽腹感讓你十分茫然。
可事實就是如此,無論那頓早餐你到底吃沒吃,在經過幾個小時的消化後你還是不得不去吃中午飯,然後是晚飯,在睡夢中等待第二天的早飯。結果是你不可能不吃飯,要不然你就會餓死。
魏玄長嘆一口氣,還是對李遠樹說他感覺陳墨並沒有死,可他只是個學生,知道的事情太少無法去證明什麼。
李遠樹上前拍了拍魏玄的肩膀,安慰道“至少我會查明白那天醫院發生了什麼,和這幾天你遇到的怪事。等會我會將你家被人闖入的事上報,做個立案。”
另一邊的栁悠悠早已從沙發堆裡坐起,她拿出嘴裡的棒棒糖,在喝了一口茶後又放了回去,淡淡說道她只想知道陳墨有沒有留下遺書,或者魏玄這裡還有什麼關於陳墨的遺物,她拿完就走。
“關於醫生我不知道,至於陳墨的書我並沒有,”魏玄解釋,“自初中時我把他借我的書弄丟後,我就再也沒去借過了。不過陳墨喜歡寫東西,他有一本貼身的筆記本,很小,黑色封皮,你們沒有找到嗎?”
栁悠悠看了一眼李遠樹,陳墨寢室裡的東西她沒翻過,不過至少教室的那堆她可以保證沒有找到過那本所謂的筆記本。
李遠樹搖搖頭表示沒有。
“OK,”栁悠悠站起身,將嘴裡最後一點棒棒糖咬碎,“那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撤退了,李警官?”
“或許我們應該在問問他父親,他那天應該參與過對於陳墨的搶救,說不定他又看到那本筆記呢?”李遠樹輕笑著將栁悠悠拉回了沙發。
“我父親應該也快回來了,你們可以問問。”魏玄回得很坦誠,一點都沒意識到栁悠悠此刻不想摻和除陳墨遺書之外的事。
而也就這時,房門的門鎖被人開啟了。
“說曹操曹操到。”李遠樹看向玄關。
“我父親來了。”魏玄笑著起身去往玄關迎接。
坐在客廳沙發的兩人能夠聽到魏玄在跟其父親小聲說明現在的情況。
“關於陳墨的事?那天晚上嗎?”魏玄父親帶著疑惑的表情來到客廳與李遠樹他們見面。
“你好,魏晨生醫生,我是這塊片區的民警,有些事想問問你。”李遠樹起身與他打了聲招呼,另一邊的栁悠悠卻自顧自的喝著自已杯中的茶水,沒有理會。
“你好。”魏玄父親也禮貌地回應,最後坐到了離李遠樹有兩人位的沙發上。
與魏玄先前所說的一蹶不振不同,此刻的魏晨生從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異樣,恰恰相反,他身穿著一身老式的紗布唐裝,帶著副銀框眼鏡,像一個愛好養生的老中醫,儘管他應該不到五十歲。
“那個魏玄,”魏晨生對未入座而是站在他身邊的魏玄吩咐道,“你出去一會兒吧,我與這位警察叔叔聊些事。”
魏玄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聽話的去往玄關,在換好鞋後便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