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老舊廠房。

冷風幽幽,半人高的雜草隨風搖晃,像黑夜中索命的無常。

黑暗中有一點光亮從破舊廠房的窗戶中透出來,散在地上對映出幾道猙獰的黑影,伴隨著若有若無得痛呼聲。

“啊啊啊啊!我也錯了!大哥!”

“大哥,大哥!放過我!”

“我們在也是被人矇騙了。”

“就是,就是。”

“嗯~~”

“嗚嗚嗚~”

嘰嘰喳喳的不斷響起的求饒聲,在破舊的廠房上空盤旋,伴著風升上天空。

“砰!”

白宗樺順著李狗子的側臉,擦過耳旁,一拳砸在了地板上。

掀起一陣泥土,混雜著血水迸濺到李狗子的涕泗橫流的的臉上。

白宗樺面容猙獰,雙目猩紅,看著身下鼻青臉腫的人。

胸膛起伏,腦中一遍遍想起柳青躺在地上的悲慘狀況,伸手扼住了李狗子的脖頸。

一隻粗糙的手製止了白宗樺的動作。

聲音帶著嚴肅,“等等,白宗樺我答應你這三人暫時交由你處置這,並不代表你可以直接殺人犯法。“

“可是,可是……”

“他們殺了我弟弟!張警官你也知道這幾個混賬對我弟弟做了什麼,你讓我怎麼停下!”

聽著白宗樺的話,張警官也想起了那個永遠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柳青,眼神閃過一抹痛惜。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殺了他們。”

白宗樺將臉深深埋進手裡,任由手上的血漬將臉染的通紅,“為什麼?難道就讓這些惡魔逍遙法外嗎?為什麼我的弟弟就要白死?就要被這些畜牲虐待致死!”

“就憑沒有證人!”一句話將白宗樺劈的外焦裡嫩。

“什麼意思?”

他一直以為這三個混賬遲遲沒有被定罪的原因,是因為這三個混混上面有人。

為什麼會是沒有證人?難道整棟樓的不都是證人嗎?

似是看出了白宗樺的疑惑,張警官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片地區魚龍混雜,這三個混混表面上看是混混,其實家裡都是有些閒錢的。

更何況人家都是本地人,一個外地的,怎麼跟人家鬥!這種排外心理到哪裡都有。”

“如你所想,沒有人能夠證明那三個混混出入過你家。”

“他們已經有了完整的不在場證明,警方拿他們根本沒辦法。”

白宗樺脫了力,癱倒在地。

“他們做假證!”白宗樺喃喃自語。

“可那又如何,真證、假證也是正只看警方願意相信什麼,你一個外地人在這裡根本翻不了身!”

“認命吧!”

張警官有一瞬間的不忍,也知道這三個混混到底是個什麼德行,那個叫柳青的確實死的冤。

可他一個小小的警員也沒有辦法,今天這事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你好好想想吧,我在外面等你!”張警官將歪掉的帽簷扶正,走出了廠房。

他拿出了一支廉價的煙,點燃,放在嘴裡。

時不時的看向廠房內的情況。

他希望白宗樺可以放下仇恨,他的未來還有更多無限的可能,不應該毀到這三個人渣的手上。

廠房內,李狗子三人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身上的血咕嚕嚕的冒著。

李狗子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暈乎乎的腦袋轉醒,抬眼就偏見了一張惡魔般的臉。

察覺到白宗樺想要伸手繼續毆打他的樣子,李狗子瞳孔緊縮,他不能死在這裡,他不能死在這裡。

想辦法!

想辦法!

眼瞧著那雙手離自已越來越近,彷彿下一秒他的狗命不保。

電光石火間,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女人的身影。

大聲喊道,“我知道還……還還有一個人,是她幫我們開啟了你家的門。”

白宗樺收起拳頭,冷聲質問,“誰!”

李狗子囁喏幾下,吐出了一個名字。

“竟然是她!”

……

狂風如狼似虎地咆哮著,撕扯著空氣,彷彿要把這個世界吞噬。雨滴猶如密集的子彈,砰砰砰地打在窗戶上,彷彿要將它們擊碎。

白宗樺拖著一個大包冷若冰霜的站在自家門前,輕輕一推。

房間依舊是半個月前柳青死時的樣子,一股股難聞的味道,順著臥房散發出來。

白宗樺前幾天剛剛出差回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惡臭味,他推開臥室的房門,見到了此生最難以忘懷的場景。

白宗樺呆愣在原地:

他的愛人,他的名義上的弟弟,全身赤裸的躺倒臥室的地板上。

滿身髒汙,身體上爬滿了蒼蠅與蛆蟲。

他美麗而喜愛的潔淨愛人,卻是用最難看的方式離開世界。

白宗樺滿心怒火的報了警,等了幾天的回覆,卻是他的愛人竟是自殺。

自殺!??

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愛人,絕不是死於自殺,甚至於柳青的脊背上被惡意的、侮辱的刻上了那三個畜生的名字。

那群警察卻告訴白宗樺,這一切都是他愛人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一場自殺。

法律和正義得不到維護,那便由他親手送那些該死的人下地獄!

今天是柳青和他的葬禮,他將柳青親手埋在一處風景很好的地方,又在旁邊留下了一個位置。

這是他給自已留的。只要來報完仇這裡就是他唯一的歸宿。

他還記得與愛人的約定,無論如何他們永遠在一起!

“再等等我吧!柳青”

白宗樺回來時又從五金店挑了一些順手的東西,這才返回到這個他一生的不想再回來的房間。

可是,不行!

他所有的仇人都在這裡,無論是702的夫妻,亦或是那三個小混混,又或者說是整棟樓的蠢貨。

白宗樺又一次回到了這裡。

那三個混混剛被白宗樺毆打過,縱使前面有張警官那個比較正義的警察做擔保,但警方已經對他起了很大的疑心。

所以警方對他們的看管格外嚴厲。

不容易下手!

這座單元樓人口體量太大,現在就對他們下手,難保不會有什麼漏網之魚,不會有人冒出去告密。

所以現在最好解決的是面試對門去了的那個女。

身體殘疾,丈夫常年不在家,只有一個女兒。

所有的一切都彷彿像是在為白宗樺準備一個完美的殺人理由。

白宗樺在白紙上重重的圈出一個名字。

沒有猶豫,就她了!

午夜12點。

白宗樺託著著一個厚重的大鐵錘,在地上發出陣陣拖地聲。

他知道柳青一直有將鑰匙放在地毯下的小癖好。就是因為他老愛忘記帶鑰匙。

那天出差走的還專門把鑰匙放了回去,生怕有人對柳青不利。

誰知道對面的這個女人竟然提前將那枚鑰匙印了下來,做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假的。

就用這個假鑰匙開啟了房門,給了那三人開啟方便之門。

今天,就該是她償命的時候了。

白宗樺從兜中拿出一個鐵絲,輕輕在鑰匙孔裡面戳了幾下。

一勾,門咔嚓一聲開了。

一束寒光乍然劃破空氣,落到白宗樺的胸前,哐噹一聲,手上拿著的鐵錘落地,砸在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白宗樺不甘的倒地,腦袋重重的磕到了地上。

白宗樺目眥欲裂,看著逐漸從輪椅上站起來的女人,喉中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一股古怪的吸力從那泛著寒光的匕首上傳來,白宗樺隱約感覺他的靈魂被扯出了體內。

白宗樺不經意間看向了客廳,大量的血跡從沙發上湧了下來。

他的意識開始混沌。

一刀斃心,出血量如此大,他怕是活不了。

白宗樺搖晃大腦,意識看清了那張倒在沙發上生死不明的臉,愕然是王國慶的。

腦袋又是一陣刺痛,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識,在這清醒的最後一秒盡是後悔與解脫。

後悔他沒能再小心一些,結果他可以去找青青了。

只是他還沒有給青青報仇!

他還沒有給青青報仇!

他不能就這樣死去,決不能!

等白宗樺意識再恢復後,就意識到他還沒有死。

這真是太好了!

想到先前發生的一切,白宗樺就有些惱怒,他竟然被一個女人給陰了。

白宗樺用盡全身力氣將眼睛掙開,卻發現他的四肢被牢牢的鎖住了,鎖鏈一直延伸到牆壁上牢牢固定住。

白宗樺試了試總之,他花費全身的力氣去撼動鎖鏈。但那鎖鏈就是紋絲不動。

掙扎了一會兒,終於感到累了,白宗樺剛想喘口氣就突然發現身體異樣之處。

“這手?”不是他的。

白宗樺早年在鄉下的時候,為了父親的醫藥費,曾在工地廠上搬過磚。

手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繭子,怎麼退也退不掉。現在自已的這雙手光滑白皙,像個小白臉的一樣,沒有半分繭子。

似是察覺到什麼,白宗樺迅速將自已身上摸索了個遍,而得出一個結論,這副身體不是他的!

看著自已左手手腕上的一處黑痣,白宗樺這才遲鈍地想到,只有一個人擁有這個黑痣,那就是702女人的丈夫,那個王國慶。

他現在竟是在王國慶的體內。

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又去哪裡了?他為什麼會在王國慶的體內,那自已的身體現在又在哪裡?

為什麼這個王國慶會被鎖在這裡?

玩SM嗎?

又或是他現在的這副樣子是那女人搞的鬼?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這個身體裡的靈魂是誰,如果他不知道……

還不等白宗樺繼續想下去,那道鐵門陡然傳來一聲響動。

“吃吧。”女人端來一盤剩飯剩菜,混在一起,像是餵狗一般,隨意扔在了地上。

女人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施捨,此時的她又坐回了輪椅上。

不過此時的白宗樺絲毫沒有理會面前的這個女人,而是一雙眼睛睜的老大的,看著推女人進來的那個極為熟悉的男人。

一件簡單的白t,散漫的解開喉前的第一個釦子 衣服的下襬隨意的插進西裝褲中,再配合那張臉玩味不羈的笑容,活像一個被捧出來的二世祖。

而那張臉,卻是他極為熟悉的,看了20多年。

那張臉赫然就是他——白宗樺!

“這一切是你搞的鬼!”白宗樺想要伸手去抓坐在輪椅上的那個惡毒的女人

就被身後的鐵鏈牢牢束縛住了行動。

“小兄弟!別掙扎了。沒用的!”

“這鎖鏈的前幾任主人都沒什麼好下場,不如好好享受你最後的這段時光。”

說著,還不忘在女人的臉上親了一口。

白宗樺:“……”

白宗樺:“!!!”

白宗樺看著那一張屬於自已的臉親上了那個殺人犯,心裡就一陣作嘔。

“我們到底欠了你什麼?欠了你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白宗樺的聲音撕裂,像是在絕望至極的雄獅發出最後的怒吼。

只可惜在馴獸師眼中,只不過是跳樑小醜!

“為什麼?”

男人轉過輪椅伸手拂過女人的頭髮,“當然是我的好女兒,想要為我找一副好的軀體啊,你這副軀體就很不錯。”

女兒?

這是什麼噁心人的關係!!!

他現在身軀的靈魂難道就是這女人的父親!

又想到剛才兩人的親密接觸,白宗樺徹底從心裡泛出一股濃重的嘔吐感。

“真是噁心!我現在這具身體不會也是你佔有的吧?”

縱使噁心,白宗樺還是問出來他最在意的問題。

聽到白宗華這麼問。王國慶臉上笑意更甚,點了點頭,表示說的對。

“可惜了,之前竟然跟那麼一個噁心的玩意兒。”王國慶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彷彿粘了什麼骯髒的蛆蟲。

“閉嘴!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他!”

白宗樺喘著粗氣,眼神狠利的繼續看著兩人“你們到底用什麼東西?”

“小兄弟,這就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了,你現在該擔心的是我們打算留你到多久?”

說完,王國慶就帶著他的妻子王宋安回去了,房間內有一瞬間變得寂靜,徒留鎖鏈在空氣中發出滋啦滋啦聲音。

白宗樺伸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到底是來幹什麼?

仇還沒報,反倒是現被仇人奪走了那具身體,一想到那具身體跟那個殺人犯—王宋安竟然是那種噁心人的關係,白宗樺現在感覺到胃裡的酸水都泛了出來。

突然想到,既然那個男人在這具身體裡待過,那是不是也……?

“嘔~~!”胃裡翻江倒海,這下白宗樺徹底吐了出來。

他的嘔吐物噴濺了一地,那噁心的味道瞬間瀰漫在空氣中,讓人無法呼吸。

他現在根本殺不了任何人,心中的厭惡。

“嘎噠。”

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個抱著洋娃娃的小姑娘。

面容冷漠,眼中泛著無機質的冷光,“你好,我是泯滅的器靈。”

泯滅?是什麼?

還沒等白宗樺想清楚,小姑娘就一瞬間來到了白宗樺面前,絲毫不顧及面前的一堆嘔吐物。

伸手抬起白宗樺那張屬於王國慶的臉,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你,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