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不會丟下你

烏雲遮空，雨水拍打著地面，巷子的黑暗中，猩紅如兩盞懸浮在半空的紅燈，伴著怪物的低聲嘶吼，殘月樣的血肉彎刀從黑暗中，扎插在地上，緩緩顯出。

巷口，正經過著，一臃腫體態，油光鋥亮的鎧甲，背上揹著個男孩，手裡牽著個水靈的女娃兒，他早已將車載斗量的財寶珍品藏進空量艙，但肥碩的腰上依舊掛滿著珠寶藥材盒，男人喘著粗氣…

忽然，他感到臉側有陣詭風襲來，時間仿若拉長了般，突來的窒息感令他膽戰心驚，鎧甲內被汗水夾雜的目光緩緩斜過，正是一隻血腥的噬能種，那張開排排利齒尖牙的血盆大口，甩出著粘稠的血液，朝著他奔襲了過來。

路雀德被嚇得猛向後躍了一步，儘可能的拉開著與怪物的身位，頃刻間！

“姐姐！”

背上的男孩驚懼的瞪大雙眼，痛心入骨的哭喊。

在這一個瞬間，女孩被拋扔出去的身子，半空中，徐徐扭轉過來，試圖望向自己的弟弟，眉眼中是惶恐，是無措，悔恨，與最後的不捨。

在天真的不理解中，絕望的反應過來後，她將那抹最美的神采永遠刻印在小男孩的眼中，溫柔的微笑，微彎眼角，最後怪物口齒閉合下，女孩瞬間化為鮮紅噴濺。

趁著孽物分屍之際，路雀德趕忙背起小男孩跑開了。

“姐…姐姐…”男孩在背上掙扎著，痛苦失聲，對他來說，女孩便是這個世間，他唯一的親人了，孩童的天真，領羽軍的守護，令他們高估了戰爭中的人性。

男孩的此刻，只想！去找那奪走了他唯一的美好的孽物拼命，甚至是想宰了面前這個利用他姐姐的生命，換取逃跑機會的資本家。

“別哭了！給老子把嘴閉上！要不是怕前面還會出現怪物，老子這就把你丟在這兒！可惜那個小女孩了，長得可真水靈啊，要是拐回去養著，閒了可以自己玩玩，玩完還能賣出去賺錢，嘿！穩賺不賠，穩賺不賠啊！可惜，便宜了那孽物…”

說著，路雀德惡狠狠的看向背上的小男孩，“要不是爺爺我反應快，順手，命早擱那兒了！但凡要還有點距離，老子第一時間把你丟出去！你個賤種！”

咒罵完，男人用手狠狠的掐捏著男孩的膝蓋，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何況是合體上鎧甲的手，力量更是大，他是不介意把小男孩的膝蓋捏碎的，反正只要能替他充當那些孽物的口糧，給他爭取逃命時間就行。

鑽心的疼痛襲遍全身，姐姐的失去生命，並未換來男孩的被呵護，相反，是更加黑惡的摧殘。

疼痛並未使得男孩留下額外的眼淚，眼底裡更是充斥著屠戮之意，緊鎖的眉頭，怒目仇視，他張開嘴一口咬在了路雀德的脖頸處，用力，再用力，妄圖咬穿堅厚的鎧甲，然而齒間終是流出了自己的血液，眼邊淌出了不甘的眼淚。

“誒喲！疼，疼啊…哈！哈哈哈！你咬！你盡情咬！果然是個狗東西，小雜種！你當老子的鎧甲是紙糊的嗎？哈哈哈！”

接連的嘲諷譏笑，唾罵挖苦，迴響於他眼角的晶瑩中，當下，沒實力復仇的絕望吞噬著他的耳邊。

下水道內的一處小隔間中，潮溼並不寬敞，忽明忽暗的電路燈光下，狼尾鯔魚頭，這名名叫板磚的青年男子從一個硬紙板上醒了過來，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後，“什麼動靜？吵的。”

他的身旁放著那塊經常把玩的板磚，以及刻意儲存了的好幾個大袋子，裡面則是各種的餐盒，烤籤等等。

至於一些取暖除溼的裝置，或者破爛的木板桌椅啥的，都是他白天從垃圾場搜刮的，他也從來沒有申請過相關機構的照顧什麼的，每當翎羽軍在街上遇到他問起，他便說自己過的挺好，不用任何照顧，走時，還不忘甩上一句放心之類的話，生怕會被當成特殊調查似的，他自願活成了人群中的小透明。

拿起板磚，他用力推開了那與世相隔的鐵門，其實就是一大塊堅厚的金屬片，姑且算是個門吧，就起了個隔著外界的作用，然而，眼前的血紅場景和撲鼻的腥臭味令他發嘔…

眼球兒、不明組織，說不出孽物還是人的、血液混合著汙水成了粘稠的黑糊，爆發出惡臭。

“…這，這到底是什麼！”眸瞳中閃出驚恐，他連忙頂翻開不遠處頭頂上的金屬井蓋，到地面上檢視，想要透口氣，卻發現地上地下的差異不大，死亡充斥著廢土殘垣。

雨水連綿不絕的下著，一處攤位前，輪椅上的老者高聲呼喊著讓他的老伴兒，那個年輕的攤位女主人，“你帶著東西快走！不用管我了…我……”

老者的聲音語顫無力，更像是不久前受了很重的傷。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

“聽我說…她呀，以前經常幫咱家收衣服，我癱瘓這麼些年啊，也多虧了她和你的幫襯，她呀…昨晚來咱院子裡跟咱說了些話，就跟咱的寶貝閨女一樣…快，快！你們快走。”

老者突然掐斷了自己這麼多年熱衷的絮叨，他趕忙將手裡的那顆曜黑色珍珠塞到了面前那個年輕女人的掌中，顫抖的雙手幫她攥握…

殘疾的雙腿上，是用身體護緊著的那個黑檀木方盒子，普普通通，綴著的相片上偶撒過一縷血痕，灰白與鮮紅相襯。

孽物的彎刀破穿了老者的胸膛，輪椅的背後，是成山的數以萬計的孽物屍骸，沒人知道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只是，剛剛這裡的動靜足以令壁壘裡的各方勢力關注到，縱是曇花一現…

老人不知何時戴上了那副，他再也摘不下的面具，底色火紅，臉頰兩側嵌著黑色流紋的面具，掩住了老者慈祥的面容，不多時，唇角的赤紅緩緩流淌了下來，他力竭了，合著雙目，安詳在輪椅上。

“老張！”慌慌張張趕來的板磚看到了這一幕，大聲呼喊道。

一路上的屍山血海，讓他的心幾度彷徨，雙腿更是發軟到無力，絕望深入眸底，直到看到了眼前那令他最終崩潰的一幕…

這一刻，一向在人們眼中是個機靈鬼，愛耍小聰明的他，惶恐無措，哆哆嗦嗦的手掌，難以置信的想要撫向那被貫穿的胸口，最後落在了老者的臂膀上，緊抓著，埋頭痛哭。

纖細皎白的手掌撫摸在男子頭頂的髮梢上，“…我和他…他其實是我的主人，而我，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時，遇到的系統。過往的相處，讓我對主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某天，我幻化成了主人在前一個世界愛人的模樣，我記得，他那天很生氣，啊哈哈…

“那天，我很無助，很彷徨，我生怕他會不要我了…可是啊，後來，他居然慢慢開始接受我了。他說，看著我，就會想起他在前一個世界的愛人，我向他隱瞞了我的私心，但，或許，他是知道的吧。”

“後來，他在執行組織交代的任務時，受了重傷，那時候，我可以消耗自身全部的能源來救他，但卻被他拒絕了…我便開始一直照顧著他，不知不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很開心，真的有很開心哦，原來他一直在給我機會。他說，時常夢到自己的愛人坐在一種名為地鐵的交通工具上，抱著，那個黑檀木方盒子。而我會認真的去聽…我只要陪伴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