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背已經彎下,孫穎莎覺得他有點像一隻大型薩摩耶,做錯了事情就乖乖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等待責備。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她嘆了一口氣。

“不該摔拍。”

“還有呢?”

“不該著急。”

“還有呢?”

王楚欽想不出來。

“你做錯了好多呢,比如沒給我卡點的生日祝福。”

“我發你vb私信了。”

“你有我vx你不發vx?”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又重新關注你了,悄悄關注。”

“哦,還挺多心思。那你當時為什麼取關我?”

“我……看到你在跟昕哥聊天,我叫你你不理我,上飛機前就衝動了。”

“機場太吵沒聽到。那為什麼不給我生日禮物?”

“昕哥給的有一個是我買的。”

“他沒告訴我。”

“我不讓他說的。”

“為什麼不說?”

“我們在冷戰。”王楚欽聲音越來越低。

孫穎莎氣笑了,冷戰,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在冷戰?但感受著對方逐漸鬆弛的身體狀態,孫穎莎覺得自己還能忍一忍。

“禁賽意味著什麼你知不知道?”

“比賽沒了,積分沒了,競技狀態也會掉。”在知道禁賽三個月的時候,他只花了半個小時就算出自己會失去多少機會。

“不止。”

王楚欽抬頭,疑惑的看著她。

“棗姐月底迴歸,按照教練組的想法,她先帶你打幾個月,明年我們重新組。”

王楚欽聽完,是久久的沉默,然後緩緩蹲下。

“對不起,應該早點告訴你。我只是想事情確定了再跟你說。”孫穎莎是真的後悔了。她知道王楚欽的焦慮來自何處,來的路上她無數次想,如果早點跟他說,會不會有些不一樣的結果。

“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有調整好情緒。”話說的平靜,但顫抖的語氣卻提示了他的難受。

孫穎莎看到王楚欽哭了。

這個從遇見就一直意氣風發、佔領著保護者角色的人,猝不及防的在她的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脆弱。他壓抑著哽咽,去成全自尊。

孫穎莎輕輕蹲在他面前:“頭哥,跨年的時候你說你想讓我看過世界再做出選擇,現在已經快一年了。我打了好多比賽,認識了好多人。獲得了很多讚美,也得到了很多詆譭。經歷過奪冠,也感受過失敗。可是我現在還是在你的面前,不是嗎?”

“今天看到你比賽的那個狀態,很想去現場抱抱你,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麼比較合適的身份做這件事。所以,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名正言順抱抱你的身份呢?”

是一個身份,也是一份安全感。

置於死地而後生嗎?王楚欽的視線被淚水模糊,難以聚焦。他很想看看孫穎莎此時的表情,因為這段話聽起來太過美好以至於顯得虛假。

他好像看到孫穎莎張開了雙臂。

不一而足的妄念與始終如一的綺夢在此刻交融。

一種名為“心動”的情感從神經末梢迸發,震顫每一處面板。

身處凜冽的寒冬卻肖想徹骨的溫暖,迷醉間他墜入愛河,並放鬆四肢,甘願沉淪。

少女似驕陽。

驕陽選擇了他。

自此,再無寒冬。

他伸手擁抱住了他的太陽。

等孫穎莎後知後覺發現腿麻了的時候,她終於推開了王楚欽,然後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走,回去收拾行李去。”她開口。

想到明天一早王楚欽就要回國,看今天他這個精神狀態肯定還沒準備好回去,孫穎莎伸出手,把這人從地上拽起來,沒想到此人順勢而為,居然不鬆手。回去的路上,她瞅瞅兩人緊握的雙手,再瞅瞅手機裡哥哥姐姐們的關心,認命般的單手打字報平安。

她手小,手機的大小對她而言還有些吃力,幾次下來她開始不耐煩,把手機丟給王楚欽:“你自己回,大家都在擔心你。”

王楚欽接過手機,長長的訊息列表展示著孫穎莎為了找到他做的努力和所有人的關心。他壓下鼻頭酸澀,認真的說著感謝。他一邊打字,孫穎莎一邊絮絮叨叨。

“回國了好好訓練,聽到沒?你要是敢自暴自棄,等我回國一定收拾你。”

“三個月很快的,等過了年,說不定我們倆就能再配了。”

“我箱子不夠放,你回去的時候把我給佳佳她們買的東西一起帶回去吧。”

“教練訓你你就聽著,但也別全放心裡。他們在氣頭上話都說的難聽,你挑好聽一點的聽,別跟自己慪氣。”

“但我說的你得聽,好的壞的都要聽。”

……

回覆完訊息,王楚欽抬頭,她還在咬嘴唇,想著還有什麼要叮囑的。

“我都知道。”他再次抱住她:“你放心。”

孫穎莎的話很密,水滴石穿般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線,王楚欽突然後悔等這一年了,他應該早點將愛意宣之於口的。

到房間門口,孫穎莎突然招招手:“哥哥,低頭。”

“啊?怎麼了?”王楚欽照做。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唇邊,是伴有少女馨香的柔軟觸感。

等他回神,孫穎莎早已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王楚欽一夜未眠,他覆盤了這幾個月所有的比賽,無論是技戰術分析還是心態調整。兩人關係的進一步的確安撫了他焦慮的心情,但禁賽和失敗帶來的坎,他只能自己跨過去。

落地北京的那天,萬里無雲。

就當是一個新的開始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