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進落滿鵝毛大雪般的房間內，還不到六點鐘，路星河在一片白茫茫中醒來。
家裡的鐘點工是隔天來，也就是明天才來。他嘆了一口氣，只好自己去拿吸塵器。
看著房裡的滿地狼藉，他昨天憤憤不平的怒氣又升騰了起來……他要把這些恥辱的罪證全部丟掉，連同那些過往一起丟掉。
吸塵器很快飽滿了起來，他又一把拽起空空如也的被子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接下來，又去扯那條糾纏不清的床單。
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白色床單的正中間，一小塊暗紅色的印記。他慢慢湊上去，那塊已經有些發硬的血漬，像朵乾枯的玫瑰，熱烈過又枯萎。
他努力回憶著那晚的一切，不願漏掉哪怕一個環節。
可是除了些許他不確定的瞬間，他什麼都拿不準，他當時只顧著憤怒，只顧著發洩，只顧著讓她妥協。
是啊，她明明喊出了路星河，她明明喊得用力又沙啞，她明明指甲都要插進了他的肉裡……他自責地拿拳頭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那抹暗紅，在那片潔白的映襯中，那麼絢爛，宛如一朵盛開的花。而這朵花，註定在路星河的心中，永不會凋零。
他本來都已經拿定了主意，為什麼又反過頭來折磨他。
不是成年人的遊戲嗎？這又算什麼？
一個小時的跑步機讓路星河汗如泉湧，他想用運動來發洩，發現根本無處發洩，他想用疲憊來放空，發現根本無法放空。
他用自己僅剩的一點理智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我這幾天處理點私事，沒什麼要緊的事不要找我。”
掙扎了很久，他還是先投降了。
敲了很久的門，並沒有人答應，路星河失魂落魄地回到車上，她在哪兒呢？
這邊的姜宇騰也是起了個大早，一番收拾穿戴整齊，很有點少東家的意思。這個傢伙玩心重，野心也重。有些事情要麼不做，做就做到極致。
父子兩人用過早餐，便一起出了門。
本來高嘉楠也想跟他們一起去公司的，姜鎮宗卻說她這幾天看起來疲憊不堪的樣子，讓她在家多休息幾天。
她立刻警覺地否認，說自己沒事，公司倒是有一大堆工作等著處理。
姜鎮宗立刻駁回，說宇騰回來了，讓年輕人多學著歷練，她沒事多去做做美容逛逛街。
少東家上班前一天，公司就下發了召開董事會的通知，只有高嘉楠沒接到。
她納悶且僥倖地想，或許，第一天只是讓姜宇騰去露個臉吧！
會上，姜鎮宗宣佈了新的人事任免，原集團總經理趙磊被派往日本學習深造兩年，一應待遇全部按照駐外來算，姜宇騰任新的集團總經理。
原總經理被這突如其來的蛋糕差點當場砸暈，心裡直呼幸福來的太突然。
一方面，這個趙磊的新婚妻子去年去日本讀博，他心裡也早就醞釀了很久的離職打算，正愁去了日本如何另起爐灶。
另一方面，姜氏集團的駐外待遇和發展前景確實不錯。按照集團規定，要想進董事會，必須擔任國外區域總監三年，而駐外兩年才能申請擔任國外區域總監。
這不就是給自己量身打造的五年升職跳板嗎？趙磊等不及要跟妻子分享他的喜悅。
姜鎮宗這麼決定，也不完全是為著姜宇騰接任的名正言順。
這個趙磊在國內業務能力確實很強，倘若在國際貿易這一塊能夠修煉一下，以後絕對是姜宇騰的左膀右臂。
一箭雙鵰的事情，沒人不滿意。
會後，小姜跟著老薑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你不要以為把你安排在這個職位上是我的舉手之勞，是多麼容易的事情。我可是力排眾議，你小子絕對不能給我丟臉。”老薑對著小姜一臉嚴肅。
“董事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小姜站得筆直，衝著老薑打了個敬禮。
老薑無奈地拿手指隔空點了點他。
“其實，我不一定上來就要當這個總經理的，也可以先從基層幹起來嘛……”小姜試探著。
“從基層幹起來？”老薑眉毛一挑，“你覺得從基層幹起來你需要多少時間？”
“呃……”
“一年？五年？十年？”老薑生氣地瞪著他，“你覺得我有多少時間等著你幹起來？送你出國讀書學商學經濟就是為了讓你從基層幹起來的？”
小姜沒想到自己的一句類似玩笑的話激起了父親這麼大的脾氣，他吐著舌頭不敢再頂嘴。
老薑看看錶情訕訕的兒子，這個模樣甚至是性格都越來越像他母親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聲音不自覺緩和了下來。
“你要想去基層也不是不行，先去給你的搭檔打個招呼再走，若到時你還是執意想去，我絕不攔你！”
“搭檔？什麼搭檔？”小姜滿臉疑惑。
“我給你物色了個副總，做你的搭檔兼副手。你去把你的工作交接給她，交接完了你儘管去基層！”老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哎呀，我就是說了那麼一嘴，好好的總經理不當，我去什麼基層。再說了，我就算真去了基層，誰敢給我安排工作使喚我，我去基層能學到什麼呀！您說是吧，董事長？”小姜眨眨眼睛，很聰明的樣子。
“行了，別貧了，趕緊熟悉工作去吧！需要你學習的地方多著呢！你那點小聰明起不了多大作用！”老薑頭也不抬地揮揮手。
“遵命！”小姜又一個敬禮，領命而去。
姜鎮宗緩緩將背靠在巨大的皮質座椅上，伸手從辦公桌底部的抽屜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支，沒點上，只是放在鼻子下聞了又聞。
抽屜的煙盒底下，放著他一週前剛拿到的複查報告。
姜宇騰正對著自己的新辦公室好奇地左看右看，敲門聲傳來。
“請進！”聲音中性且略帶那麼一絲威嚴。雖然沒正式幹過什麼工作，譜兒首先是要擺起來的。
一身乳白色的年輕套裝推門而入：“您好，姜總。我是您的助手，林夕。”女孩淡淡的妝容，富有光澤的頭髮，聲音清脆且悅耳。
姜宇騰的嘴巴瞬間張到了後腦勺，目測有青蛙那麼大：“寶貝，你怎麼來了……等等，等等，你是我的助手？”
“是的，姜總，請叫我林副總，或者叫林夕，小林，都可以。”林夕露出職業般甜甜的笑。
姜宇騰立刻走到窗邊，拉下百葉窗，大步跨到林夕的面前，雙手撫著她的肩膀：“什麼情況啊？你怎麼早沒給我說？這就是你說的事情？”
“對呀！要是早跟你說了，那我就不是你的副總，而是你的小蜜了吧……”林夕打趣道。
“怪不得我爸不擔心我真的去基層呢！原來他早就知道，我一旦見過了我的林副總，就絕對不捨得再去基層的……”姜宇騰軟軟的聲音，手臂環了上來。
“姜總，這是在公司呢！”林夕躲著他的懷抱。
姜宇騰湊到林夕的耳朵上：“好好好，等下了班，再好好讓我抱個夠！”
林夕配合地笑笑。
姜宇騰，對不起……林夕在心裡默默地念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