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箋是他收上來的,自然知道眼前是誰開的方子。

餘大夫看他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語重心長道:“胡夏,你自幼於醫途一道就有天賦,但是你太剛愎自用,不知一山更有一山高,天外有天。”

“去吧,去向那兩個女子道歉。”

胡夏猶如海灘上擱淺的游魚,仍作困獸之鬥:“是她作弊!是你們串通好了的。”

餘大夫見他仍是冥頑不靈,甩手回了醫館。

人群中有人問:“胡大夫,誰勝出了啊?我們都等半天了,就想知道結果。”

旁邊有人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來,自然是那小娘子勝了啊。”

“不然胡大夫此時就不會如此默不作聲了。”

張大夫剛從酒館出來,就聽到眾人說的話。

疾步上前,從胡夏手裡拿過藥箋,一目十行後,臉上表情和胡夏如出一轍。

“怎麼會是石瘕,那女子分明懷的是雙胎!”

他的聲音不算小,最裡層的圍觀群眾都聽到了。

這時從人群中站出來一個婦人:“張大夫,您還記得我嗎?”

張大夫望過去,臉上有些茫然。

那婦人輕笑一聲,做了個右手撐腰,左手扶肚,虛虛繪出一個身懷六甲,腹大如盆的樣子。

張大夫頓時記起來了,驚到:“是你?!”

婦女點點頭:“沒錯,就是我。”

“我就是餘大夫辯證病理的原身。”

“我沒有懷孕。”

輕輕巧巧的答案卻如鐘磬,重重砸在張大夫的心上。

他一臉汗顏,搓著手掌,隨後低著頭,朝婦人拱了下手就離開了。

張大夫走了,被胡夏叫來的其他幾位醫館的大夫,也個個掩面離開,只是在經過他的時候,無一不冷哼一聲。

他們忘不了,今日被一個女人狠狠打臉的場景。

是胡夏,讓他們顏面盡失。

胡夏此時惶惶不安,他先是得罪了餘大夫,如今又把城中其他醫館的大夫都得罪了個遍。

往後這沛縣,再無他的立足之地。

到了這時,他心中才有悔不當初的感覺。

姜初好和周嫂子不緊不慢的從酒館中出來,對胡夏,卻連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他。

心中有善,方為醫德。

因此就算胡夏學醫的天分再高,他也不配學醫。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自發分開,官府帶著一對人馬過來:“是誰報的官?”

替姜初好寫藥箋的年輕書生站出來,道:“是我。”

胡夏被官府的人帶走,圍觀的群眾見沒熱鬧可看,紛紛散了。

周嫂子正要帶著姜初好去找周獵戶,誰知那年輕書生攔住了她們。

彎腰行禮:“在下季明懷,有一事相求。”

“家母患有惡疾,曾請餘大夫過府治療,但卻沒有查出病因,今日姑娘只是從隻言片語中就推斷出那女子的病症,想必醫術定然精湛,因此想請姑娘入府,幫我母親看看她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季明懷言辭真切,滿是對母親的擔憂。

姜初好卻搖搖頭:“抱歉,我不會看病。”

“怎麼會!”季明懷猛的抬頭。

姜初好的目光如一汪澄澈的泉水,不偏不倚,直直看進他的眼中。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確實不會看病。”

“至於我為什麼能贏過張大夫,是因為我會治病。”

看和治,一字之差,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

“季公子,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對不起,我看不了。”

季明懷明顯有些失望,離開時卻仍不失風度,拱手向她們兩人告辭。

周嫂子等人都走完了,沒人關注她們,挺直的要背一垮,抓著姜初好洩力。

剛姜初好和胡夏對上的時候,她都要嚇死了。

雖然姜初好一再寬慰她沒事兒,可她仍是覺得擔憂。

如今事了,胡夏也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因此她才敢松下全部心神。

大口大口的深吸兩下,周嫂子輕輕擰了下她腰上的軟肉:“我的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害怕。下次可別這樣冒險了。”

姜初好用力點頭:“好,聽你的。”

兩人還沒到西坊,周獵戶氣喘吁吁的朝她們奔來。

一臉緊張的看著周嫂子,抓著她的手,問:“你有沒有事兒?我剛剛聽人說,醫館這邊有人在鬧事兒,你們沒事兒吧?”

周嫂子笑著搖頭:“沒事兒。”

“鬧事兒的人被官兵給抓走了。”

“而且我也是才知道,小妹竟然會治病。”

因為姜初好沒有之前的記憶,因此在周獵戶家住的這段時間,兩人都用小妹代稱。

周獵戶發出疑惑:“啊?”

他看向姜初好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姜初好站在周嫂子的身後,朝他眨了眨眼睛。

周獵戶看著她純澈的樣子,嘆息一聲道:“希望你能早點兒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姜初好對此卻表示無所謂。

她總覺得記憶回來了,會有很多麻煩事兒等著她。

私心的就想這樣平平淡淡的。

已經走遠的季明懷,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

雖然姜初好說她只會治病,不會看病,但他還是想讓她試一試,不然總覺得不甘心。

萬一呢?

或許她真的能治好母親的惡疾呢。

看見姜初好一行人中多了一個身材遒勁的男子,季明懷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姑娘,雖然你說你只會治病,但我還是想請你去看看我的母親。”

“你放心,我會叫上餘大夫一起,他看診,您治病。無論我母親的惡疾有沒有好轉,我都不會找姑娘的任何麻煩。”

季明懷不愧是讀書人,腦子轉的很快。

而且如此短暫的時候,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他的一句不會找她麻煩,確實讓姜初好少了很多顧慮。

她只是沒有了之前的記憶,並不代表她看不懂人的惡念和善意。

“行,我同意了。”

季明懷喜出望外,立刻做出邀請手勢,走在前面為他們帶路。

到了季府,姜初好看著巍峨的高門,才知道季明懷並非什麼寒門學子,在當地,還是頗有名氣的富商。

進了府邸,立刻有下人將他們先迎進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