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順勢收回腳:“你一個婦人懂什麼!”

“讓他頂替山平徭役怕是不可能了,但是……”餘光瞥見劉春草焦急的臉,不緊不慢道:“看那男人的衣服料子,尋常百姓哪裡穿的起。咱救他一場,他總要知恩圖報吧。”

“就算不報,扒了他那身行頭,拿出去賣,也能值個百八十文的。”

說完臉一垮:“還去不去了!”

劉春草被他唬得當即表態:“去,我現在立刻就去!”

通往大夫的家在村子東頭,劉春草卻反方向走。

她就是個沒見識的婦人,剛聽老頭子說,那男人的一身破衣服都能值個百八十文,那被男人護在懷裡的女子,那身女扮男裝的行頭,衣料可是完好無損,是不是更能賣個好價錢。

扒著蘆葦蕩,劉春草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都沒看見那女子的身影。

不甘心的又翻了一回,最後在罵罵咧咧中死心了。

這邊,救下姜初好的是山裡面的獵戶。

男獵戶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在床上,回頭,看見自家媳婦直勾勾的看著他,神色幽幽:“想當初你也是這樣把我從山裡帶回來的吧。”

看的男獵戶後背發毛,哆嗦道:“媳婦,咱……能不能一碼歸一碼?”

“我這不是見這個女子一個人躺在河邊的蘆葦蕩裡,想著我要是不救她,她不就沒命了。”

“媳婦你要是不高興,我現在立刻就把她給扔回去。”

男獵戶彎腰,作勢要把床上躺著的姜初好從哪兒撿的,扔回哪兒去。

女人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扔回去啊?那你扔吧。”

男獵戶猜不準媳婦是真讓他扔,還是說假話,語氣充滿不確定:“那我可真……扔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我餓了,你去給我做飯去!”

男獵戶頓時挺直背,明明長得人高馬大的,卻做足了小媳婦的樣子,在女人面前扭:“媳婦想吃什麼?臘排骨蒸飯,再炒個雞蛋行不行。”

女人一把推開他:“我要給她換衣服了,你還不出去!”

男獵戶樂樂呵呵的出去。

換衣服的過程中,女人沒在她身上發現什麼傷口,只是後腦勺的位置,有滲血的痕跡,扒開頭髮,看見一個雞蛋大小的傷口。

不知是傷口還是泡水的緣故,人有些發熱。

繫上最後一根帶子,女人指尖捏著姜初好脖子上掛著的火焰珠,有情緒在眼中翻湧。

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垂下眼瞼,將火焰珠重新給她塞進了衣領,轉身去了廚房。

程敏川在大夫給他接骨的時候醒了,剛要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被大夫連忙摁了回去:“不要動!手還想不想要了!”

大夫幫他用木板固定好胳膊,從椅子上起來:“傷筋斷骨一百天,反正最近兩個月,右胳膊不要使力,好好養著。”

大夫走後,劉春草不等程敏川先開口,黑紅的臉上滿是期待:“公子,是我這個老婆子救了你。你都不知道,我從蘆葦蕩發現你的時候,你渾身上下全是血,太慘了。”

“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你從蘆葦蕩你拖回了,又給你請了大夫。”

等劉春草說完,老頭才在一旁唱黑臉:“你給公子說這些幹嘛!還不快去廚房端兩碗飯過來!”

又扭頭對著程敏川道:“公子,咱鄉下人的生活是清苦了些,但人還是淳樸的。不然也不會見您重傷,把你帶回家了。”

“只是不知公子家住哪裡?您既然醒了,少不得要給家裡人送個信吧。”

程敏川沒接他茬兒,左右看看,土牆夯的房子,牆根上爬著青苔,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潮溼發黴的氣息。

除了他們,沒見到有第三個人,他皺著眉,問:“老先生,謝謝你們救我,但和我一起的女子呢?她在哪兒?”

“女子?”老頭佝僂著背,一臉茫然:“我那老婆子帶回來的,就只有公子您一個人啊。”

“是不是被水衝到其他地方了。”

程敏川抿著唇,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未必沒有可能。

畢竟當時的情況很危急,墜入水中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既然他醒了,自然要去找她。

剛要往外走,老頭攔住他:“公子,您這是要去哪兒?大夫說您要好好養著,可不敢亂動。”

“您可是要去找家人?不妨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先幫您去送個口信,等您家人來接吧。”

剛給他換衣服,從衣服裡找到了三張銀票,還有一些碎銀子和一枚玉佩。

由此可見,這人一定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哥,要是替他往家裡送了信,不就又能得到一筆賞錢了。

這可是個財神爺,不能輕易放他走。

程敏川低頭看了他一眼,對他心中的小九九摸得門清兒。

完好的左手剛探入懷裡打算取銀子,發覺手下的觸感不對,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被人換了。

放下手,對上老頭貪婪的目光,道:“被你們換下來的那套衣服裡,五十一張的銀票有三張,碎銀十兩,一共一百六十兩,這些我都不要,但是拿了的玉佩,你們要給我。”

銀子事小,但那玉佩是信物,不能給他們。

老頭開始裝傻,臉上是憨厚的笑:“公子,我們就見到了二十兩的碎銀,沒見著您說的玉佩啊。”

“會不會也被水沖走了?”

程敏川眼窩深陷,唇色發白,但就是這樣傷勢嚴峻的情況下,身上散發著濃濃冷意:“老先生,玉佩給我。”

老頭下意識想屈膝跪在地上,可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將那塊玉佩給拿了,如此做,豈不是不打自招。

不敢抬頭看程敏川的眼睛,仍死鴨子嘴硬道:“公子,我們真是冤枉啊!”

“是真沒見著什麼玉佩。倒是那二十兩碎銀子,我現在讓我老婆子給你取來。”

剛轉身,膝蓋一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頭低頭,看清剛射在他腿上的,只是一個拇指大的石子。

“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