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飛速行進,在路過三個拐角後,格里姆連忙開口:“哥們,在旁邊停一下。”

“可是……你們的監護人要我將你們送達到目的地。”司機猶豫了。

“嗐!啥監護人,他才不是我的監護人!笑死個人了。我是成年人,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照我說的做就行。”司機從後視鏡裡瞟了一眼司嘉,格里姆介面:“她也是成年人。”

“行吧。”

司機將車停靠在路邊,格里姆連忙拉著司嘉下車,目送著車子逐漸駛遠,他冷笑道:“誰去公司啊,就算舉報也不該去公司。”

這時,司嘉開口:“格里姆,這裡不是原宇宙。”

“真的假的?!”自己在竟然在陌生的宇宙待了一晚上,這衝擊不是一般的大,但會有與原宇宙這麼適配的宇宙麼?格里姆感覺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原因。

“真的……我今早回家看過,在家裡面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這樣啊,難怪奧林的言行這麼奇怪……”格里姆有點頭疼,但如果是錯誤的宇宙,那周圍人古怪的言行就好解釋了,“行,那我們去找晨和科溫吧,你和他們聯絡了嗎?”

“晨兩個小時前給我發了訊息,她和科溫已經走了……”

司嘉用諾諾的語氣說出資訊量極大的話,格里姆一時沒反應過來。

“哈?!開什麼玩笑?!他們怎麼就走了呢?!!”他震驚地雙目放大,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聲音,“不是,他們能去什麼地方啊?!”

司嘉似乎沒預料到格里姆的情緒會這麼激動,她驚訝又困惑道:“……他、他們去尋找宜居的宇宙了呀,比如我們之前去過的‘111,100,011’宇宙,他們走了後或許會把備用的飛艇留在原地,我們坐飛艇啟程吧。”

“啊?我們什麼時候去過‘111,100,011’宇宙?”格里姆徹底傻了。

“啊?”

司嘉也懵了,兩人大眼瞪小眼。隨後,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闖入格里姆的大腦,驅使他艱澀地開口:“等一下,現在是哪個宇宙?”

“是‘110,100,001’?不過如果是錯誤的宇宙的話,現在編碼組應該不是這個……”

“不對,不對。”如果是錯誤的宇宙,編碼組才應該是這個。格里姆緊盯著面前人的臉,心中驚濤駭浪,在無言的凝視下,司嘉越來越惶恐,格里姆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跟我去飛船上看看。”

兩人攔了一輛車直達飛船停靠場,在門口下車後,兩人又乘著代步車在場地內尋找飛行器。在一個空位上,格里姆一個急剎車,難以置信地大叫:“飛船呢?!”

司嘉不明所以,驚慌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格里姆,飛船不是停在這裡呀……”但身邊人似乎並沒有聽進她的話,捂著臉仰頭靠到了椅背上,片刻後疲憊的開口:“我的老天……你帶我去吧。”

透過司嘉的導航,代步車在一個飛艇前停下了。下了車後,格里姆默默盯著飛艇看了一會兒,像這種飛行器駕駛需要身份識別,他轉頭對司嘉吩咐:“你去啟動它。”

“好……”司嘉走上前,手掌覆上機身,一聲鳴響過後,玻璃艙蓋緩緩開啟。格里姆踩著腳踏登上飛艇,在螢幕上一通操作,司嘉同樣登上飛艇在他身邊坐下,面上滿是擔憂。

“格里姆,發生什麼事了?你從一開始就好奇怪……”

格里姆沒出聲,眼睛死死盯著螢幕,片刻後沉聲道:“司嘉,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別害怕。”

“不對……什麼叫你別害怕,應該是我別害怕才對……”他又自語道,乾笑了兩聲。

“什麼事呀?”司嘉倏地緊張起來。

格里姆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望向她:“我們可能來自不同的宇宙。”

“啊?什麼意思?”

看著身邊人一臉的震驚,格里姆撥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問:“你是什麼時候來到地球上的?”

“今、今天早晨五點鐘左右。”司嘉回答,依然維持著一副被抄了家似的茫然神態。

“我是昨天傍晚來到地球上的。你說你的宇宙是‘110,100,001’對吧,但我的宇宙是‘010,100,001’,而現在——”格里姆示意她看螢幕,“當前宇宙就是‘110,100,001’,這是你的宇宙。”

飛艇能同步飛船上的資訊,面前的螢幕上記載著變動過的全部編碼組,而對應今天早晨時間段的只有一個,就是“110,100,001”。

“那、那那為什麼……”司嘉結結巴巴道,驚駭地無以復加,無需多言,格里姆也能知道對方的疑問是什麼。

“嘖,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將編碼組修改到‘010,100,001’了,結果降落後又是錯誤的宇宙,和上次一模一樣!”

沉默了片刻後,司嘉訥訥道:“那個……資料編碼是會莫名其妙變更的,我們經歷過很多次了……去、去掉這次,已經去過五個不同的宇宙,都是這樣的,每次修改完資料編碼,降落地球后又是錯誤的宇宙,我們也不知道原因……”

果然如此,他果然是遇到了平行宇宙的“司嘉”,而根據現在瞭解的情況,其他平行宇宙也會有執行任務的人。這個可能他不是沒想過,但當證人大喇喇地端坐在他邊上時,格里姆還是驚到發暈。

“你還知道什麼?你之前提到的晨和科溫是什麼情況?都告訴我。”

司嘉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包括在平行宇宙的經歷、編碼組越相近的宇宙環境也越相近,以及團隊四人分道揚鑣的原因。

“就、就知道這麼多了……”她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我的夥伴們不會拋下我自己離開,但他們現在已經走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屬於你宇宙的‘格里姆’代替了我,上了我們團隊的飛船。”格里姆將所得梳理了一下,沉吟後道。

“啊、啊?”

看著司嘉一副接受無能的可憐樣,他解釋道:“因為我們團隊比你們先到達地球,你們團隊今早見到的所謂‘異世界的自己’,其實是我們團隊的人。大概就是這個情況……真是一場大烏龍,第一次遇到平行宇宙同樣出行任務的自己,太荒謬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被這麼一問,格里姆莫名不耐煩了。

“你不是好辦嗎?這是你的宇宙,你回家了,在這待著不就行了?重點是我該怎麼辦……”

隨後他又聽到身邊人毫不猶豫地說:“我幫你一起找回家的辦法吧。”

“嗯?”

“是星能公司把大家害成了這樣,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沒做錯什麼。現在只有我成功回家了,但我不能對朋友們放任不管,也不能讓這種慘劇再發生下去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我會竭盡全力的。”

格里姆有些驚訝從司嘉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一時間舌頭都捋不直了:“謝謝你啊……司嘉。”而後又突然想到眼前的“司嘉”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司嘉”了,而自己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具體要如何稱呼他又沒了法,但“司嘉”看起來並未煩擾於這個問題,他也就放下心來。

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揭發星能公司的勾當,這樣無論對回到原來的宇宙還是防止其他人步入後塵都是治本之策,奧林的閃爍其詞很可疑,也是一個很大突破口,被沒收的通訊器也很重要,裡面的資訊是有力的證據。格里姆將飛船熄火,腳邁出艙門。

“我們先回一趟酒吧把我的通訊器取回來。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問個清楚。”

當兩人的腳邁入酒吧的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他們身上,鄰近的酒保朋友連忙放下酒瓶迎上前來,神情惶惶:“格里姆?你怎麼回來了?”

“奧林呢?”格里姆沒回答他的問題。

“他看你一直沒回來,就去找你了……”

“去哪?”格里姆吃了一驚。

“星能公司呀,剛走的……”

“糟糕!”

這個訊息對格里姆可謂是當頭一棒,他暗罵一聲,也不顧周圍人都是什麼表情,急忙拉著司嘉向門外跑去。

計程車剛開到星能公司附近的路口,前方突然擁堵起來,兩人只好下車步行過去。

星能公司由光鮮亮麗的建築群構成,主體建築是一棟直入雲霄的大廈,深藍色玻璃牆體讓大廈像是一座高大的冰柱,銀白字型的“星能公司”標誌豎直在牆面上排列開,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公司大門口聚集了許多人,人聲喧譁,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兩人同時感到不妙,格里姆隨即向三位聚在一起的女士問道:“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裡面有人鬧事呢,說是要求放人什麼的,動靜可大了……”

格里姆與司嘉對視一眼,不妙的預感達到頂峰,兩人一路擠開圍堵的人群,一往直前到大門口。

“借過借過!”

邁進大門,吵鬧聲演變為爭吵聲,一個聲音無奈地說道:“先生,我們這真的沒有你要找的人。”

很快另一個聲音反駁,激動的語氣震得玻璃天花板發顫:“鬼才信!你們肯定是把人藏起來了!像你們這種人模狗樣的集團私下做的什麼勾當我可是清清楚楚!”

在大廳內,五六個身著管理員制服的人圍著一個胖胖的身影,兩人一眼就認出是奧林,他很激動地與周圍的管理員扭打著,這時格里姆看到一隊安保人員也向這邊奔跑靠近,他急忙跑上前推開管理人員,擋在奧林面前。

“等一下、等一下!”格里姆氣喘吁吁,奧林看到來人後怔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里姆?”

格里姆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轉頭對周圍的人賠笑。

“這是我的朋友,他的精神有點問題,不好意思打擾到各位了,我們這就走、哈哈哈……”他不顧其他人滿臉的狐疑,手下拽著奧林往門口走去,“走吧走吧,奧林。哎呀、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好不容易擠到門口,格里姆立刻招來一輛計程車,將奧林和司嘉往裡面一塞,車子一腳油門駛離了是非之地。

回到酒吧,格里姆一手一個拽著兩人從側門進入。在一個無人的房間,他將兩人往沙發上一推,轉身關緊門,隨後一跨腿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對著坐立不安的奧林似笑非笑道:“不是不讓我舉報星能公司嗎?為什麼自己卻到公司鬧事?”

“我……”

後者唯唯諾諾地開口,不敢抬頭與人對視,格里姆見他這樣,甩手往椅背上一靠。

“噢,我勸你還是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比較好,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格里姆,如果想要他回來,我們要相互合作。”

“……什麼?”

意味深長的話語讓奧林愣住了,格里姆遂將一切娓娓道來。

這是一個並不長的故事,但複雜程度足以震撼所有聽者,看奧林越來越不可思議的神情就知道了,好像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什麼變異生物。

故事的結尾,格里姆緩緩道:“事情就是這樣,我之所以毫不隱瞞是因為不久之後都會將一切公之於眾,你似乎知道很多資訊,我希望你都告訴我。”說完後,格里姆緊緊地盯著奧林的臉,不放過每一個細微變化的表情。事實上,他沒把握奧林會乖乖聽話把知道的都告訴自己,因為對方前後不一的言行舉止讓他捉摸不透,他在賭,在原來的宇宙奧林是他最好的朋友,而在如今的平行宇宙他也賭奧林放心不下“格里姆”。

不知時間過去了過久,奧林只愣愣地說了一句:“……可這怎麼可能呢?”

“需要我再幫助你理解嗎?”格里姆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我的通訊器在哪?拿過來給我。你可以看看裡面的聊天記錄——之前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們團隊還有三人流亡在外,就算你拼命阻止我舉報星能公司也是沒有用的,如果我的同伴找到解決方法了一定會回來找我,將星能公司的惡行揭發。都是時間早晚問題。”

擔心對方不相信,格里姆以團隊的其他人為靠山暗暗地施壓,而同樣的他也沒把握其他三人會來找自己,資料編碼的變動情況他是知道的,能再次進入同一個宇宙相當於死後再次投胎又投到自己身上一樣離譜,之前格里姆刻意沒提及隊裡還有王晨和科溫,就是為了防止奧林會對他們下手,現在誤打誤撞反而可以當要挾的要素。

奧林低下頭摁了摁額角,低聲道:“不、我沒有不相信……只是沒想到會到這樣的地步。難怪之前總覺得你有些地方不對,我早該意識到了。”他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通訊器我去找給你,你等著。”

片刻後,奧林再次走入房間,手上除了通訊器外還拿了一個盒子,落座後,他將通訊器遞給格里姆,格里姆連忙將通訊器開機,電量還是滿格,看來奧林將他的物品照顧得很好。在螢幕上果然彈出許多未讀資訊,時間是今天早晨,之後就沒有訊息了。

“你不是奇怪為什麼我之前阻止你舉報星能公司嗎?現在我這就把原因告訴你,但鑑於你是另一個宇宙的格里姆,所以我也不知道過去的經歷有多少相似,但我還是會都說出來……早該說了。”

奧林將鐵盒開啟推到格里姆面前,盒子中有一本紅皮手掌大小的冊子,格里姆眼尖地發現冊子封皮右上角的印章是一個金紋的六芒星,這是星能公司的標誌,取出冊子翻開,在大頭照上他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臉,一側的文案如下——“感謝您為星能公司做出的卓越貢獻,此證書證明了您宇宙探索的卓越能力。”

相片中的人有著與格里姆相似的樣貌,紅髮梳理地整整齊齊,他彎著眼微笑著,綠眸子閃爍著蓬勃的朝氣,他看起來相當年輕,意氣風發。望著熟悉的面容,格里姆頓時感到五雷轟頂,眼前炸開了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