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續寫2-2

這世間，已經沒有她熟識的人了，小夭回了趟朝雲峰，她的家人均葬在此，如今不是鳳凰花開的時候，鞦韆架依舊在，做鞦韆的人當初應該灌注了靈力進去，小夭靜靜的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腳，如今再也沒有人推她盪鞦韆了，那些面孔，老了、死了，這朝雲峰，如今只留她一個人。

“娘、哥哥，小夭要走了，這一去，應該就不能再回來了，若他們發現我與年少時並無甚變化，我怕我會被抓去煉藥，你們放心，這些年我重新修習的術法，哪怕遇見絕頂的高手，逃跑之力還是有的，能夠自保。我想去海上，去找相柳，我要去問問他，那大肚娃娃究竟該如何開啟....問問他，在他決定拋下我的時候，他的九個頭有沒有吵架。”

隨後小夭又去了九黎，桃花樹下的茅屋依然在，這些年九黎百姓也過上了平民的日子，再也不用為奴為婢，小夭看到了村中的圖騰柱，那上面的守護神，應該就是父親吧。小夭將一些靈藥和重要的物件放在了茅屋，又施法布了結界，確定牢靠才離開。

小夭隨身只帶了俊帝給她的那把匕首和大肚娃娃，還有一枚海圖。相柳說，海洋遠比陸地廣闊，海圖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她想去看看相柳口中那些大海中美如幻境的島嶼，也想去看看他當年戰死的地方，以她現在的身體，終有一日她會如魚兒般熟悉海底的每一條溝壑山巒。

海上的日子是容易讓人忘記時間，小夭累了便找一個島嶼小憩，或直接撈一枚海貝做床，她喜歡晚上出來，聽著浪花的聲音，躺在海面上曬月亮，這讓她想起和相柳在一起的37年，在海上，小夭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小夭也慢慢確定，相柳並不厭惡她，而是將一切都為她打點好才去赴死的。

看似用防風邶的身份搶親壞了小夭的名聲，但自那之後，小夭便無人敢娶，才得以徹底從顓頊的朝堂漩渦中脫離出來。

豐隆不死，馨月就有靠山，自己就還會有危險，所以那場刺殺，本就是為豐隆準備的。如果他想殺的是哥哥，大可以在相柳還是防風邶的時候就下手。

小夭摸著手腕上的弓，海底沉睡三十七年，這弓是在她沉睡的第二年開始製作的，鮫人骨、海妖丹、玳瑁血、星星沙、月光石，都是海里的東西，相柳為了蒐集這些材料花了不少心思吧，想來這世上本無這麼巧的事，一切看似的巧合，背後都有跡可循。

你讓我有力自保、有處可去，有人相依，卻偏又戰死在我大婚那日，屍骨都沒留下，是篤定我不能忘了你是不是？你夠狠，你成功了，我確是忘不掉你.....

日復一日的海上漂泊小夭學會了透過星辰辨別方位，甚至可以聽懂鮫人的話語與他們交流，這些東西，好像潛藏在她的骨血裡，只要一點點契機，就可以重新掌握。

而與此同時，在日出之境的暘谷，一枚漂亮的大海貝安安靜靜沉於水底，鯤無聊時候，用尾巴掃一掃它，海貝就會發出淡淡的銀光。鯤是蚩尤的坐騎，蚩尤死後，它便回到了北冥，當年這個海中霸主九頭妖來找他，鯤著實很意外，但畢竟都是天地靈氣造化出來的異獸，便沒把他趕出去。相柳留了一枚海貝給鯤，讓它給帶去暘谷並好生守著，交換條件是告訴他蚩尤和阿珩的孩子還活著，並答應等他回來便帶他去見。對於鯤而言，這世間最無用的東西便是時間，他的牽掛也不多，蚩尤算一個，所以他想見見那個孩子。便答應了下來。

暘谷是這世間除了玉山靈氣最充盈的地方之一，時間一年年過去，海貝也越來越薄，肉眼可見裡面有銀色的光鏈流轉，漸漸的，海貝已經薄如蟬翼，鯤知道，時間快到了。一個平平常常的午後，海貝終於碎裂，化作點點流光，潰散在男子周圍，如一顆顆星子，隱匿於純白的月光之下，男子白衣白髮，五官俊美中透著妖異，朝鯤微微施了一禮“謝謝你，我回來了，走吧、我們該去見她了。”

這日醒來，小夭被嚇了一跳，自己的海貝邊圍了四五個鮫人女子，見她醒了，便和她說著她耳朵聽不懂但心裡卻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話語，她們想讓小夭去海島？小夭有些迷糊，這片海域是相柳戰死的海域，這麼多年過去毒瘴早已散掉，但周邊的漁民因那些詭秘的傳說，自是不敢前來，清淨得很，小夭經常在此小憩。那座小島小夭也用若木簪的神力幻化出了大片的若木花海，她固執的覺得，相柳的埋骨之地，不應該是黑黢黢的。紅色的若木花海隨著海風起伏，像翻湧的紅色海浪，小夭經常站在島上，揣摩這相柳那日的模樣和心思，那麼決然的離開，不留一點轉圜，真的就沒有遺憾麼。

那座島的每一寸土地小夭都走過，如今鮫人傳信，唯一的解釋就是，島上有了異動，小夭將海貝沉入海底，踏浪向小島奔去。

遠遠的小夭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立於小島之上，小夭腳步有些踉蹌，她怕這一切都是幻象，穩了穩心神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才繼續朝島上奔去。

在小夭距離相柳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小夭停了下來，相柳並未說話，也站立未動，就如初見那般玩味的看著她。

“你是誰？”相柳問道。

“你不記得我？”小夭答，聲音裡已隱隱有了顫音。

“記得，可現在你是誰，你是西陵玖瑤麼？”

“不是了”小夭答。

“璟呢？”

“相柳，你明知道他活不到今日！”小夭有些氣悶。

“所以，你是誰？”相柳繼續問。

小夭看著相柳的眼睛，初次見相柳的時候，他有一雙妖瞳，眼中盡是陰晴不定與戲謔，這導致後來她都不敢直視他。這應該是第一次，小夭直視他的眼睛，在相柳的眼睛裡，小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相柳的眼中只有小夭，和小夭身後火紅的若木花海。

“我是清水鎮的玟小六，以後也只做玟小六，如果你說的話還算數的話，我應該算是你的人。”

相柳的心頭輕輕顫了下，眼神終是軟了下來，他向著天空打了個呼哨，一隻鵬鳥須臾間便從天盡頭到了跟前。

“他是逍遙，是你父親的坐騎，也是異獸，我答應他帶來看看你。”

逍遙湊近小夭，當年襁褓中的嬰孩如今已是少女模樣，逍遙細細端詳著小夭的眉眼，她的眉眼很像蚩尤那個傻子，五官卻隨了阿珩的柔和。逍遙回頭看了眼相柳，一聲清鳴後，飛身越入雲霄，轉瞬便消失不見。

“他走了，他只是想來看看你”相柳道

“那你呢，你還走麼”小夭問

“不走了，這裡是大海，我是海妖”

“可是你死了，你明明有九條命，他們卻都說你死了，我不願信，可你走前卻逼我忘了你。”小夭已經帶了哭腔，語氣裡滿滿都是委屈。

“的確是死了、可誰告訴你九命相柳就一定是九條命的？九、代表很多，異獸依念力而生，靠靈氣化型，自然要死的壯烈一點，才能被記住被傳頌，才能早些回來”相柳把小夭拉倒身前，輕聲道“他們都說我死了、那你忘了我麼”

小夭：“忘了。”

相柳：“可你現在在這裡。”

小夭：“無賴、若我不來呢。”

相柳：“我在賭，賭大荒的事情都過去之後，你會來海上，只要你在海上，我便能尋到你。”

相柳將小夭因剛才奔跑而略顯凌亂的髮絲往耳後掖了掖，“小夭，都過去了，現在你不再是軒轅顓頊的妹妹，我也不再是神農義軍的將軍了”“我許你一世安樂無憂，那一世已經過去了，你已經不虧欠任何人了，往後綿長的歲月，你要日日與我相對，你可願意”

“相柳”“嗯？”

“不許再自作主張把我推開。”

“我九個腦袋都進水了才會把你推開。”相柳揉了揉小夭的頭，小心翼翼的將她攬入懷中。

“相柳”“嗯？”

“你的九個腦袋會不會吵架”“不會，以後都聽你的。”

“大肚娃娃裡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沒有秘密了，我的心意，你已經看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