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靈力之後,小夭起早貪黑藉著天地靈氣修煉,她回憶著小時候修煉的法訣,一步步從頭開始練習,靠著歸墟之境的靈草,她的靈力恢復速度驚人,相柳和洪江時常外出打探情況,有空時相柳會過來陪她,大多數時候是靠在樹上閉目養神或觀察小夭練功,時不時提點一下。小夭經常偷瞄相柳,那夜相柳雖然沒說什麼,後來把水晶球裡的男鮫人,換到了女鮫人身邊,放回小夭床頭,算是回覆吧?沒有語言上的肯定總叫人患得患失,但像現在的日子就算過到地老天荒,小夭都覺得心滿意足,只可惜,他們可能不久就要迎來惡戰,她不能懈怠,她不想再只被人保護起來,更不想被相柳落下,所以一直矇頭苦練。相柳見慣練兵,也沒見這種往死裡練的,擔心她把自己熬壞,忍不住對小夭說“丟了幾百年的功夫想一下子補回來是不可能的,又不是要你上戰場,你急什麼。”小夭沒有看相柳,自顧自地用牲牲鏡查詢靈脩書,說“是不用上戰場,但也不想拖後腿,免得到時候有人嫌我麻煩,又把我丟了。”相柳低聲輕笑“恐怕我也不捨得了。”他的笑裡夾雜幾分心酸,上天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小夭看向相柳,想聽清他說什麼,相柳從樹上一躍而下,迎面撲來,摟住小夭的腰,縱身飛躍直下懸崖,“走,我們去看看無妄海。”小夭抓緊相柳,明媚一笑,“好呀!”

兩人從平波如鏡的海面越潛越深,光線逐漸變暗,無妄海底的生物和大荒的不同,形體都是透明發光的,像極了海底精靈,一群群透明發光的小生物圍著他們,好奇又戒備,小夭伸手它們就躲開,收手它們又回來。海水的流動帶給他們無限的放鬆和自由,小夭心情舒暢許多,相柳微笑著看小夭,眼神格外溫柔。他們不知遊了多久,來到一處光彩絢麗的海底水晶旁邊,紫色的水晶無瑕勝美玉,至潔過冰清,小夭驚歎道,“歸墟之境真是遍地寶啊,有如此純淨的水晶,真漂亮。”相柳突然想起什麼說“有比這個更漂亮的。”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手飾給小夭,上面串著一顆珍珠,小夭接過手把玩一下,眯起一隻眼睛觀看,珍珠光澤溫潤,潔白無瑕,還透著七彩虹光,層次變幻豐富。小夭認得,這是她眼淚化成的珍珠,海底37年醒來,相柳不肯見她,毛球送她回去小炎奔府時,她滴落在毛球身上的眼淚,相柳將它化作珍珠。“沒想到毛球把它藏在羽毛裡帶回去給你,這傢伙對你倒是忠心。”相柳一邊給小夭戴上,一邊說“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的事我卻知之甚少,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小夭摸摸手上的珍珠,思緒萬分,心口有點發悶,“……你不是帶去戰場了嗎?……我以為它遺失了。”說起來相柳喟然而嘆,“嗯,毛球給玉山送完你的賀禮後,回來找不到我,去海島尋我,只帶回來這顆珍珠。”小夭心裡五味雜陳,她低下頭哀嘆道“它去海島找你,肯定受了很重的傷,過了那麼久那裡依然毒霧繚繞,滿地黑水,溫度灼熱,路都看不清楚,一接近,渾身就蝕骨疼痛,連呼吸都感覺五臟六腑劇痛,眼睛也睜不開,舉步維艱,就算它被你用毒養大,也頂不住的。”相柳驚詫地問“你..?該不會……也去了吧?”小夭靜默了半晌,忍住的眼淚還是滑落,她拉緊相柳的手臂靠了過去,哽咽地說,“我去了,和毛球一樣的,找不到你,….....連結魂陣都沒有反應。我以為這輩子都……”,小夭已是泣不成聲,相柳頓感錐心之痛,分不清是自己心痛還是小夭心痛,他僵坐著,握緊拳頭,無法想象小夭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到他戰死的地方,承受怎樣的蝕骨灼痛尋找他的元神。他只知道撇君說毛球回去的時候,面板灼傷壞死,口吐黑血,差點救不回來,相柳呆呆地看著哭成淚人的小夭,不知所措,小夭緩了緩情緒說“你不在的時候,毛球肯定很艱難,但它比我幸運,至少比我早知道你活著。”那種日復一日了無希冀的歲月裡,她總盼著自己早點死去,可她也不敢死,她害怕萬一相柳還活著,因為這個萬一,她日日苦撐,這世界也許只有毛球和她同病相憐,沒了相柳仿心都空了。相柳看著小夭如今的樣子心中十分自責,她好像壞掉的布偶,怎麼修都回不到原來的面貌,不像以前開懷大笑,不像以前鬆弛有度,像被蒙上重重的陰影,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裡,輕撫她的手臂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回來了。”小夭靠在他肩頭微微抽噎著,大概是心累了,久久沒再說話,像小貓一樣往他身上靠了靠,不知何時沉沉地睡了,相柳擁著安靜睡去的小夭,心情依然難以平靜,他輕輕在她額頭上吻了吻,低聲說“對不起,讓你獨自承受這麼多,從今往後,我九命相柳,與卿同相守,伴卿天涯路,絕不相負。’

小夭這一覺睡的很舒心,醒來發現相柳保持著同個姿勢坐了一夜,不免有些抱歉。她貪戀地盯著他,銀絲披垂散落在輪廓分明卻不失柔美的臉龐,輕挑的劍眉下一雙閉著的桃花眼,筆挺的鼻樑,冷峻的薄唇,她忍不住捋一下相柳臉上的銀髮,相柳微睜眼睛,脈脈地看著小夭,她甜甜的笑了,相柳也理了理小夭的秀髮,說“睡的好嗎?”小夭點點頭說“嗯。”相柳說“餓了吧?走,去抓海鮮吃。”小夭滿心歡喜跟著相柳在海底遨遊,時而快,時而慢,尋找著食材,他們竟發現海底有一棵巨樹,樹幹粗壯,至少要幾十個人才能圍起來,枝幹茂密,抽出一條條像細柳一樣發光的葉子,隨海底暗流湧動,又像有生命的觸鬚在海中摸索,枝條間隱藏著大大小小的白色光球,光球飄浮不定,裡面透著蒲公英般的光絲,像掛在樹上的夜燈,華麗輝煌。小夭激動地說“這是銀魂樹!我在古書上看到過,還以為是傳說,原來真的有!”相柳說“那些光球是已故之人的一縷情絲,是他們對世間最後一絲眷戀。”小夭和相柳站在銀魂樹下,仰望搖曳的枝條,枝條長的幾乎可以觸碰他們,小夭睜大著眼睛仰望著光球,似乎想知道里面有沒有親人對自己的留戀。相柳說“情絲大概百餘年就會消散,銀魂樹是靠這些善念,眷念滋養生長,才有了強大的淨化之力。”小夭點點頭,“不知道這裡面可有我爹孃。”小夭和相柳繞著銀魂樹走著,她知道希望渺茫,卻還想找一找。相柳扯下小夭一絲秀髮,口唸咒文讓髮絲向銀魂樹飄去,小夭屏息等待著回應,一片靜默,小夭難掩失望,對相柳說“走吧。”相柳卻拉住她說,“等等”,果不其然有幾個光球從高處簇擁著慢慢降落,圍繞在小夭身邊,小夭喜不自禁,有聲音像山谷迴音一樣,空曠蕩漾,忽響忽弱,“小夭...小夭...你怎麼來了這裡。”“小夭,我們很掛念你。”小夭認出這是孃的聲音,另一個男聲,一定是爹的了,儘管她還重來沒聽見過赤宸的聲音。

“爹!娘!是你們對嗎?太好了,還能聽見你們的聲音。”“小夭,你是怎麼進來的。這不該是你來的地方。”阿珩關切地問道,小夭對相柳吐了吐舌頭,說“說來話長,我在歸墟之眼遇襲了,機緣巧合就來了這裡。”赤宸對相柳說“我認得你,洪江的義子,是你拐了我女兒嗎?”相柳淺笑道“督國大將軍說笑了,您家女公子可不是我想拐就拐得了的。”阿珩才留意到相柳,不是之前見過那個男子,感受的出他們之間的氣氛不一樣,說,“小夭,這才是你最終選擇相守的人嗎?”小夭耳根略紅,畢竟上一回見爹孃,身邊站著的是塗山璟,嬌羞地點了點頭,赤宸爽朗大笑,“小子不錯,不要辜負我們小夭。否則做鬼都回來找你。”“小夭,沒想到臨近消散之際還能再見到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生有一愛足矣。你爹和我雖然不能善終,但是能夠如此相伴,此生也是無憾了,唯願你幸福快樂。”“小子,小夭就拜託你了。”相柳點頭,赤宸和阿珩的時間不多了,光球慢慢往高空上升,離小夭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小夭仰著頭努力地看著,眼角有淚水滑落,她的父母,為大荒和平付出了生命,連最後一縷情絲都為這萬物生靈做貢獻,比起他們,覺得自己太渺小了。相柳伸手微微扶去她的眼淚,小夭釋然地宛爾一笑,看著相柳說,“還能聽見他們的聲音,我已經很滿足了,謝謝你。娘說她此生沒有遺憾,能和爹以另一種方式相守,我很慶幸我們彼此還能活著相守。”相柳款款將小夭擁入懷中,輕吻了她的額頭,一起仰望那一樹耀眼的光球,許久才離去。

他們身後是一片大型的珊瑚叢,環繞著銀魂樹生長開來,離開銀魂樹後,小夭和相柳在其間穿行,宛如迷宮,宛如園林,路過每個珊瑚洞都有不同的景緻,相柳走得緩慢,小夭走得急切,轉頭就看不見他了,小夭東張西望,找不到人,急著邊走邊喊,“相柳..相柳…”猛一回身,撞進相柳懷裡,他一臉壞笑,小夭卻笑不出來,心裡憋屈,她總是時不時有種後怕,覺得自己抓不住相柳,他又從自己的世界消失,小夭拉起他的手走,相柳似乎也察覺她內心的不安,手指輕撫小夭的手背,小夭有些害羞,假裝不在意地看著風景。最近,小夭覺得自己越來越能感受到相柳的心,也不知道是相柳故意讓她感受到的,還是因為靈力逐漸變強的緣故,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彷彿兩顆心很靠近,在彼此對話。

出了海底,小夭因為有靈力護體,渾身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溼噠噠了。相柳看小夭心情放鬆不少,說“怎麼樣?去海底深潛一番有沒有覺得靈力在體內執行更加順暢?”小夭感受了一下,確實不知不覺中將靈力調動於全身,現在運用起來更加自如,相柳總能找到最適合她的辦法教她,“明天重新練一下射箭。”相柳邊走邊說,說到射箭,小夭身子微微一顫,停住了腳步,記得她最後一次射箭是對著相柳心口的那次,在哪之後她再沒勇氣拿起那把弓箭。相柳見小夭沒有跟上來,回頭推著她走,“怎麼,不會把我交給你的箭術都忘了吧。”小夭沒底氣地回答“怎麼會…”相柳猜到她又在想過去不愉快的事情,嘆了口氣,抬起她陰晴不定的臉說“姑娘,不要總往回想,我們要一起往前看,才知道路怎麼走。”小夭愣神看著相柳,這個大妖怪從前可不會這麼安慰人,如今倒是溫柔了不少,還有點不習慣,只是心頭的傷疤不知何時才能痊癒,他們過去的是是非非,剪不斷理還亂,雖說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但要重新開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小夭稍微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好,我們烤海鮮去!”見小夭的表情明朗不少,相柳滿意的點頭,兩人十指相扣,嬉笑地在無妄海邊晃悠,邊走邊收集碎枝,起了火,依偎著坐在篝火旁,相柳烤著魚,小夭扶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上一次這樣烤魚的時候,我見了你的真身,你氣的想我捏死。”相柳沒有生反而嘻嘻笑,小夭越發好奇,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順,也不愛發脾氣了,她又再試探,“什麼時候可以再看看你那雪白的……”一條烤得金黃的小魚,塞住了小夭的嘴巴,小夭嚇了一跳,以為會很燙,原來相柳已經用法術把它降溫了。“吃魚吧你,那麼多話。”相柳沒好氣地說,小夭得意地傻笑,他還是依然那麼傲嬌,不樂意別人提起他的真身,便大口大口地吃著魚“真好吃,再給我烤一條”“慢點吃,別噎著。”相柳又遞給她一份海藻做的湯,小夭又咕嚕咕嚕地喝完了,感概地說“這樣的日子真好,真希望可以長長久久”相柳衝著小夭微笑,他們靜靜地仰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