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有點涼。

我推開院門回到小別墅。

如同往常,爺爺奶奶都在客廳看電視。

“我回來了。”

沉寂。

空氣如死水一般。

我剛上兩級臺階,奶奶的聲音劃破這份靜。

“上次送你回來的男的是誰?”

“轉校過來的同學,順路送我。”

“同學?一晚上不回來,你們在酒店睡的?”

我感覺喉嚨有根刺卡著,很難受。

奶奶繼續她的女德言論。

“你還是個學生就學社會上那一套,年紀不大心眼挺多。你一個女孩兒,讀了這麼多年書已經是我跟你爺爺格外開明瞭。按理說,十歲之前就應該讓你去陳婆婆家做她孫子的童養媳。你倒好,不知感恩,不知廉恥!”

......

天吶,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投胎到這家。

從小到大沒少聽“童養媳”這三個字,雖然我已經麻木了,心裡依舊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宋清音,我跟你說。陳婆婆的孫子骨折了在縣醫院,你明天提點東西去看他,說不定陳家人還能要你做孫媳婦兒。”

什麼年代了,我還得聽這些汙穢之言。

我又往上踏了兩步,腿卻像灌了水泥一樣越來越重。

“陳甥?他有個懷著孕的女朋友,你們不知道?”

爺爺插了一句話,都給我氣笑了。

“男人在外闖蕩,這是難免的事。外面女人生的男孩,自然也是陳家的孩子,你坐的是正妻的位置,就得有容人的度量!”

奶奶斜眼瞟我,目光滿是蔑視。

“陳家要不要她都是個問題。陳婆婆那天看著她和一個男的在一起,我臉都被她丟盡了!”

“那男的是誰?趕緊斷了!我下我這張老臉去陳家說說,他們還是要你的!聽到沒有宋清音!”

爺爺站起來指著我,突然提高了分貝。

我腦子快炸了,一顆心狂跳,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這是我的家人啊,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啊。

為什麼這樣?我時常想不通。

“我曾懷疑過自已是宋家撿回來的,偷偷去做過親子鑑定,但結果大失所望。我有你們宋家的基因,並且在法律上我還享有繼承我爸媽財產的權利。”

我本想安安靜靜度過這段時間,高考之後去別的城市生活,再也不要回來。

現在看來,立馬就得離開這裡了。

“你什麼意思?還想要我兒子的錢?”

“從這裡滾出去,養了你十八年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反而養出個白眼狼。”

既然已經撕開一道口子,那就把傷口全部爛出來。

“生男生女跟男的有關,只能說你兒子沒用。你們宋家完了,沒人傳宗接代,怕是祖墳出問題了,你們有心情罵我,不如早早的找個地方把祖墳移一移。”

奶奶把遙控器甩過來,正好砸到我頭上。

“我要把你這個雜種趕出去!”

“我是雜種那你兒子是什麼?你們又是什麼?那不是一家子的雜種?對哦,宋家就是雜種窩。”

“馬上從我家滾出去!劉阿姨,把掃把拿過來!”

爺爺一概儒雅的做派,竟然拿著掃把準備來打我。

我趕緊跑上樓把房間門鎖好,從床底下翻出我的寶貝箱子,然後把它從窗臺扔了下去。

看著它穩穩地落在院子裡的桃樹下,我才開啟了房門。

兩個老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一人拿著掃把,一人拿著晾衣杆。

我知道他們絕對會下死手,像很多年前打死我的寵物狗一樣打死我。

於是,我故意站到離門口最遠的牆角,把書包背在胸前,拍了拍。

“這是我爸悄悄給我的,你們想要嗎?”

“什麼東西?”

他們走進了房間。

人,總是有軟肋的。

我像個耗子一樣從床上跳過去,躲之不及,掃把狠狠打在我的左肩上。

此刻的我已顧不上肩膀傳來的痛感,我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我跑到小院撿起剛扔下來的錢箱子,當跨出小區院門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風。

春夜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我站在保安亭旁邊,不知道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