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眉冷對千夫指。

怒向刀叢覓小詩。———魯迅

金晴從小到大,飛揚跋扈慣了。

她什麼時候被人打過?

就連金老太君,都捨不得打這個寶貝孫女。

所以她一時呆立在原地。

而打金晴的那位青年人,正是沈鳶。

之前被金晴打耳光的保鏢,叫做方明。

自從金爺十年前從緬甸回來之後,在金老太君的授意下,就正式接管了金家。

在那時起,方明就跟在金爺的身邊,一直勤勤懇懇地做事。

算起來,也差不多整整有十年的時間了。

所以他雖然看起來年輕,但也是金家的元老,更是金爺的心腹。

他為金爺做過很多事。

甚至很多見不得光的事。

金晴讓他去叫人,他就叫來了一大堆人。

現在,這群人將沈鳶已經團團圍住。

裡面有些人有槍。

金晴高聲喊道:“別開槍,給我捉活的。”

掏槍的那幾個人,又將槍收了起來。

繼而亮出來的是匕首。

這一群穿著黑西服的保鏢,手上的武器除了匕首之外,還有刀,斧頭,和高爾夫球棍。

外面的辦公廳,以及廳外的走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既然大小姐要捉活的,他們都在心裡告訴自己,等會兒自己可不能將對方弄死了。

金晴一直看著沈鳶,想從他的臉上看到慌亂和恐懼的表情。

但是她失望了。

沈鳶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讓她期待的神情。

他一直都很從容。

他好像一點都不怕。

已經有人向沈鳶的方向衝了過去。

看見第一個人出手,其他人都爭先恐後向同一個位置撲上去。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能在金大小姐的心裡留下好印象,那麼必然會得到更多重用的機會。

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軟柿子,根本禁不起幾下折騰,要是被別人搶了頭功,自己將什麼功勞都撈不到。

金晴的視野裡,沈鳶的身影一下子淹沒在黑衣保鏢的人群之中。

雖然她一直在努力維持著大小姐的威嚴和鎮定,但她那長長的在輕輕震顫的睫毛下面,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不自覺地,已流露出一絲激動的神采。

這絲激動的神采還沒有停留太久,轉而就馬上消失了,接著出現的,是微縮的瞳孔,以及震驚的眼神。

不遠處被人群包裹住的沈鳶那裡的位置,原本衝上去的黑衣保鏢們,正一個個向外飛去。

因為沈鳶出手太快,金晴甚至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只見第一個衝上去的人,身子正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他的鼻子已完全塌陷進面頰內,空中還停留著,他那剛剛被沈鳶一拳打落下來的牙齒。

牙齒旁邊還帶著幾滴血珠。

在這幾滴血珠旁邊,還有三個人以不同的姿勢向後栽倒的人。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痛苦。

有一個鼻子正在冒血。

有一個的臉頰上面,出現一個巨大的凹陷進去的拳印,以至於他的五官都快扭曲在一起。

而另一個,雙目緊閉,緩緩倒下的身軀,枕部重重磕在桌子邊緣上,而這個人絲毫沒有反應。

看起來,他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沈鳶一拳打入昏迷。

在拳擊擂臺上,這種狀態被稱之為KO。

看著最終倒在地上的幾個人,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前一秒,沈鳶在眾人心目中,還只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兔子。

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裡,他無疑是一隻緩緩露出獠牙的獅子。

在非洲的大草原上,獅子無疑就是一眾動物中的王。

方明自己身手本來就不弱,但他也捱了一腳。

這一腳讓他退後好幾步,而且讓他感到鑽心的痛。

他對著金晴用力的喊道:“小姐,這人太強,用槍吧。”

金晴一臉呆滯,這時似乎才回過神來。

她不由自主,慢慢地點了點頭。

曾經收槍的那幾個人,又從懷裡掏出了槍。

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沈鳶。

彷彿下一秒,子彈將從槍膛裡迸發,而沈鳶的全身都會出現窟窿。

槍手們正準備扣動扳機,突然一聲“住手”,制止住了他們。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喊話的人看去。

金爺的房間,門已開啟。

陽光將他臃腫的身影照射在地面上。

喊話的人,正是金爺。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金爺的話,沒有人不敢不聽。

金晴就像看到救星。

“爸”,她大聲叫道:“剛才他打了我。”

“快幫我弄死他。”

平時只要金晴一撒嬌,金爺對她基本都是有求必應。

今天卻彷彿沒看到她這個人,也像沒聽到她說的話。

他沒有理金晴,只是對著沈鳶說道:“你不是金家的人?”

這十年來,金家在自己手上,雖然越來越輝煌。

但是自己手上有哪些人,他心裡還是清楚的。

這樣的強者,不可能在金家多年,自己卻不知道。

沈鳶雖然穿得也是一模一樣的黑西服,但場中的他與周圍卻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在這一片狼藉的場地,周圍的人都是一身狼狽,只有他最從容和淡定。

好像剛才發生的事,與自己無關。

他輕輕撣了撣衣袖,對金爺回答道:“我本來就不是。”

金爺看著他,看得很認真:“那張紙條是你放進去的?”

沈鳶緩緩說道:“不是。”

“不是你?”

“嗯,不是我。”

“你見過那張紙條?”

“見過。”

“但不是你放進來的?”

“不是我。”

金爺不禁沉思了起來。

他既然承認見過紙條,就沒必要在放進來這件事上說謊。

既然不是他,說明他還有同伴。

本來自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知道的事,現在看起來,卻遠遠不止第二個人知道。

說不定還有第三個人,

第四個人。

這種結論不禁讓金爺心裡十分震驚。

甚至讓他接受不了。

如果只有對面這個青年人一個人知道,不管他是怎麼知道的,他都可以將他滅口。

但是,此時,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你進來。”

金爺偏過身子,想和沈鳶在房間裡好好談一談。

他現在有太多的疑問,而且還不想被更多的人聽到。

“不進來,要說什麼就在這裡說。”

面對著這個在江城可以呼風喚雨的人,沈鳶直接拒絕了他。

要知道,在以往,很多人想求金爺辦事,欲求見一面而不得。

如今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青年人,卻十分不給自己面子。

金爺不禁板起了臉。

難道沈鳶不知道,無論他掌握著金爺任何把柄,現在的他只是孤身一人,要是金爺真的下了狠心,他就會馬上死無藏身之地嗎?

他好像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金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憑什麼這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