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萬弄,是十萬大山一種特有的地貌,有著峰叢窪地、懸崖陡峭的高峰、獨特的鬥淋和坡立谷地,規模宏大、震懾人心。
烏蕩山脈,便是千山萬弄的地勢,山脈連綿,若從天空俯瞰,山與山之間相互獨立,分佈著一個個零散部落。
這種地勢下生活的部落,平日裡交流甚少,每次都要翻山越嶺,才能與其他部落的人族相互溝通交流。
此時天色已晚,風無憂帶著謝安與巫龍等人會合,在崖壁間徒手開闢出一個山洞,點燃篝火後靜靜吃著烤肉。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謝安面色變幻不定,忽然翻身而起,跪倒在風無憂面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風無憂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謝安,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受不得如此大禮。”
謝安磕頭過於實誠,額間隱有血跡浮現,面上卻是一片堅毅之色:“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師父您雖然年幼,但今日救我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願獻上家傳的藏寶圖,只求師父傳授我修行之法。”
風無憂頓感頭疼不已,謝安年紀雖小,但也明白自已一個人無依無靠,因此選擇用家傳的藏寶圖來換取風無憂的庇佑。
根據謝安的說法,碎星部是從神農部分裂而出,神農典則是他們這一脈的傳承功法。
只是不知何故,先祖從神農部分裂出來時不幸身隕,只是留下這份圖卷,囑咐後人按圖索驥,繼承神農典延續部落傳承。
然而,這麼多年來,碎星部去過藏寶圖示記的位置探尋多次,卻始終沒有找到神農典的蹤跡,甚至連藏寶圖上註明的神農殿都未曾見到。
“你先起來,修煉的事好說。”風無憂將其攙扶起來,無奈道,“我可以傳授你功法,但我不是你師傅,也不會惦記你碎星部的神農典。”
風無憂知道謝安在顧慮什麼,但如果明說的話,又怕這心思敏感的孩子更生疑竇,只能儘可能安慰他。
“咦?”燧人氏忽然驚咦一聲,“小子,你看他手中的圖卷,是不是與你的藏寶圖材質相同?”
風無憂一愣,目光落在謝安手中,臉色瞬間變得古怪。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藏寶圖,兩相對比後,奇怪道:“你這家傳圖卷,為何與我手中藏寶圖如此相似?”
老族長交給風無憂的藏寶圖,是以夔牛後裔的獸皮製成,堅不可摧、水火不侵,還標記著烏蕩山脈諸多地勢。
而謝安手中的獸皮圖卷是部落傳承,但上面標記的地貌與風無憂的藏寶圖有九成相似,同樣是以夔牛獸皮製成,似乎還是出自於同一頭夔牛後裔。
謝安神色疑惑,接過風無憂手中的藏寶圖仔細檢視,驚疑不定道:“師傅,你這份藏寶圖與我的分毫不差,唯獨寶藏的目的地相差數里。”
“莫非……師傅手中這份才是真跡?”謝安面露古怪,想起碎星部千年來徒勞無功,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猜測。
巫龍疑惑道:“奇了怪了,如果這是神農部的傳承,你手中的應該才是真跡。可阿爺手中這份,又是從何而來?”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燧人氏思索片刻後,猜測道:“古往今來,部落的壯大必定會滋生出族人的勾心鬥角,許多部落都是因此分裂,碎星部或許也是如此。”
“謝安說他的先祖無故慘死,其中必有蹊蹺。如果說他早有預料,為了以防萬一製造出真假藏寶圖,想要誤導幕後黑手,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燧人氏見多識廣,也知道各大部落之間的齷齪,很多部落會將虛假的傳承擺在明面上。
而真正的傳承則隱於暗中,由族長吩咐信得過的族人,在暗中發展壯大。
碎星部,很有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這只是燧人氏的猜測,真相早就埋藏在時光長河之中,無從探究。
巫虎撓了撓頭,大咧咧道:“管他真假如何,反正兩個地方相距不遠,咱們便逐一搜尋,權當是歷練如何?再者說了,阿爺給的藏寶圖,未必就是碎星部的傳承。”
巫虎這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風無憂心中暗暗警醒。
被困在瓶頸大半年,一聽說神農典是修煉魂魄的無上功法後,他心中也生出些許想法,卻忘卻了外出歷練的初衷。
“虎阿哥說得對。”風無憂笑道,“咱們是出來歷練的,寶藏也好,神農典也好,都只不過是身外之物。”
巫龍看了一眼地圖,沉聲道:“依我看,無憂的藏寶圖位置距離更近,我們明日便先去此處。若是沒有發現寶藏,那便往碎星部的寶藏處檢視一番,左右不過是數里地。”
他的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但風無憂不經意看到了謝安愁眉不展,心中微微一嘆。
燧人氏冷哼道:“你救了這孩子的命,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處處對你防備,當真是不當人子。”
“老祖宗,這是人之常情。”風無憂倒是表示理解,“謝安剛經歷滅族之痛,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難免會懷疑我們見財起意。”
在風無憂明確表示不會覬覦神農典後,謝安依舊提出拜他為師,並執意要將獸皮圖卷送給他,可見他心中仍是忐忑不安,生怕風無憂幾人心懷叵測。
月光下,謝安側身蜷縮而睡,臉上猶有淚痕,眼睫毛輕輕顫抖著,似乎正在做著噩夢。
風無憂取出一張獸皮,輕輕蓋在他身上,又握著他的小手注入法力,為他撫平不安的心緒。
“當年我初到烈風部時,族長爺爺也是這麼看著我睡覺的。”風無憂自言自語,神色柔和,從謝安身上看到了自已當年的影子。
燧人氏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隨著風無憂的實力越來越強,他心中的猜測也漸漸有了答案。
“倘若他日後找上燧明部,得知身世真相,又當如何自處?”燧人氏心中輕輕嘆息。
次日清晨,謝安睫毛一顫,猛地翻身而起。
偌大的山洞早已空無一人,唯有尚未燃盡的篝火搖搖欲墜。
“我就知道……”謝安呆愣了半晌,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心中委屈不已,“他們到底還是不願帶上我這個累贅……”
就在這時,風無憂的責備聲從山洞外傳來:“謝安,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趕緊出來吃飯!”
聽到風無憂的怒吼,謝安哭泣聲頓止,大喜之下囫圇擦了一把臉,翻身衝出山洞。
“師傅沒拋棄我!”謝安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連他自已都沒注意到,大悲大喜之下,此刻他臉上洋溢著笑容,對風無憂也真正有了信任。
哮天犬看著細嚼慢嚥的謝安,一臉嫌棄道:“斯斯文文的,沒有點十萬大山男兒的模樣。男子漢大丈夫,就得大口吃飯、大口喝酒,看看你師傅,就是這麼吃出來的。”
謝安偷偷瞧了一眼風無憂,見他全神貫注忙著燒烤,沒有反駁哮天犬所說的“師傅”二字,心中不由得一喜。
“是!我聽你的,哮天大哥!”
哮天抖擻了一下皮毛,仰頭道:“你還不是神通者,不知道你哮天大哥的厲害。等你拜師學藝,開闢秘藏,才知道我的威能。在十萬大山,那些妖獸可都是稱呼我吞天噬月真君的。”
謝安臉色一僵,在哮天期待的目光下,猶猶豫豫道:“吞天……噬月……真君……”
“哎!”哮天頓時眉開眼笑,人立而起,狗爪子拍著謝安的肩膀,“就憑你這句話,你師傅若是不肯收你為徒,不妨拜師於我,保證讓你天下無敵。”
風無憂瞪了哮天犬一眼,警告道:“你可別隨便傳授功法,謝安不適合修行萬妖變玄典。”
“知道了,知道了。”哮天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偷偷對著謝安傳音道,“你師傅這人,最是嘴硬心軟。你要是把狗爺我伺候好了,我在他枕邊吹吹風,保證讓他心甘情願收你為徒。”
謝安眨了眨眼,暗暗將哮天的話記在心中。
幾人吃飽喝足後,哮天主動背上謝安,一行人在烏蕩山脈中急速奔跑,朝著藏寶圖示記的位置飛速而去。
“這就是神通者嗎?”謝安眼睛熠熠發光,看著風無憂等人以肉身搏殺妖獸,心中暗道,“除了師傅外,龍阿哥他們也好強,烈風部難道是小型部落?”
烈風部的天吳玄功是侯級功法,巫龍等人這十幾年來勤修苦練,加上風無憂傳授的部分道法戰技,早已具備三倍戰力增幅。
最弱的巫鳳,如今也打破了三萬六千丈的瓶頸,天吳神祇高達四萬丈,全力發揮有著一龍二象之力。
比起只有將級功法傳承的碎星部,巫龍幾人的實力自然要強大許多,甚至不比小型部落的天驕差多少。
跋山涉水半日後,風無憂等人來到一處山崖,崖頂雲海升騰,遮天蔽日。
往下看去,迷霧籠罩一片白茫茫,根本無法看清崖下的真實面貌。
謝安道:“這就是通天崖,是烏蕩山脈最高的山崖,傳說兩位神魔在此大戰,其中一位神祇以神劍劈開通天山,將通天崖一分為二。”
風無憂以法力加持雙目,向著雲霧深處看去,隱約間看見通天崖對面有一座昂然佇立的山峰,與他們所在之處對峙著。
“奇怪了,根據藏寶圖顯示,寶藏的位置應該就在這裡。”風無憂展開老族長的藏寶圖,幾人湊在一起檢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傲天鷹思索片刻,遲疑道:“會不會……寶藏是藏在懸崖底下?”
“雜毛鳥,你怕是三皇五帝傳看多了。”哮天犬鄙夷道,“若真是在懸崖底下,又何必費勁心思引我們上山,直接標記崖底下不好嗎?”
燧人氏傳音道:“小子,讓傲天鷹去崖壁看看。”
風無憂一怔,看向傲天鷹道:“傲天,你飛下懸崖檢視一番,特別注意崖壁上是否有古怪。”
“好,我去去就回。”傲天鷹點了點頭,豎起羽毛對著哮天犬鄙視一番,展翼朝雲霧深處去。
以傲天鷹的目力,雲霧雖然厚重,但還擋不住它的目光。
“朱雀九式,南明離火!”傲天鷹施展朱雀九式,雙眼迸發出兩道耀眼的火光,驅散了四面八方的迷霧。
每次施展朱雀九式時,傲天鷹的翎羽都會變成青紅銀三色交雜,這也是哮天犬稱呼它雜毛鳥的緣故。
“咦?崖壁間當真有古怪,居然有一扇古樸石門,看樣子還有些年代。”傲天鷹舉目四望,很快就發現懸崖峭壁間,居然有一個十丈長寬的平臺。
平臺的盡頭,一扇花紋繁複的石門挺立著,門口兩尊手持長戟、高達三丈的巨人石像雙眼緊閉,拱衛著這扇門戶。
傲天鷹忌憚地看了看兩尊石像,振翅高飛而起,將看到的情況告知風無憂。
風無憂沉吟片刻後,吩咐道:“龍阿哥,你們先在此等候,我帶著哮天、傲天下去檢視。”
“小心點。”巫龍知道風無憂的本事,當下也不逞強,只是叮囑了一句。
傲天法力湧動,搖身一變化為丈高的巨鷹,帶著風無憂和傲天俯衝而下,消失在眾人面前。
“這就是藏寶圖記載的地點?”片刻後風無憂腳踏實地,看著平臺盡頭那扇十丈高的石門。
哮天死死盯著兩尊石像,神色警惕道:“這兩尊石像是靈兵傀儡,我們未必對付得了。”
風無憂擺擺手道:“不用擔心,你們看這兩尊石像,身上有著密密麻麻的裂縫,早就靈力盡失,徹底喪失行動力了。”
風無憂師從神公,對靈兵傀儡的鍛造瞭然於心,從這兩尊石像的材質來看,等級應該在四轉以上。
四轉靈兵傀儡,對應的是四象境的神通者,威能驚天動地,說一句翻江倒海都不為過。
可是,再如何強大的靈兵傀儡,一旦失去靈氣的維持,也會被時光的力量所腐朽。
果不其然,在風無憂大搖大擺走過時,兩尊靈兵傀儡只是眼皮微微顫抖,發出“咯吱咯吱”的陣陣機括聲。
但最終還是動力不足,徹底沉寂了下去,任由風無憂平安透過。
石門分左右兩扇,雕刻著花鳥魚蟲、日月山川,左側門戶雕刻著“三皇五帝之血脈”,右側門戶雕刻著“神農後裔之遺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