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孟方一驚,還以為是遇到武學奇才了,沒想到夸人的話還沒出口,就受傷了。

所幸她力氣不大,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顧清秋揉了揉自己被鞭子抽到的手臂,連連擺手,笑著說道:“沒事,孟方,咱們繼續。”

陛下都開口了,孟方自然是謹遵聖旨,繼續示範,講解關鍵動作。

不知不覺,日頭便開始西斜,申時四刻快到了。

一直遠遠站著的雲舒走近,抬聲道:“陛下,申時四刻快到了。王爺說了,申時四刻您應當去書房找薛大人,切莫讓他等久了。”

顧清秋看了看手中的混元鞭,覺得自己也該送點什麼東西給孟方做拜師禮,想了一下便抬手招來雲舒。

雲舒附耳過去,只聽顧清秋道:“雲舒,這套衣裳練起武來太費勁,我看沈琅上次穿的那身勁裝就不錯,你給朕也整一套。”

雲舒好心提醒:“陛下,沈大人穿的那是官服,陛下若是想要合身的裝備,屬下可命人定做一套。”

顧清秋覺得這個主意甚好,拍著她的肩點點頭,“好,那這事就交給你。順便給孟方也做一套,用料和制式都和朕的一樣。”

交代完拜師禮的事,顧清秋便在雲舒的指引下,匆匆往御書房趕去。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孟方才離開承歡殿。

只是他方一踏出殿門,便碰上孟太后身邊的大太監有苗,對方一臉喜色上前道:“大人,太后娘娘正找您呢,聽說您在承歡殿教陛下武藝,特命我在這兒等您。”

二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三年前孟老將軍和孟夫人的喪禮上。

孟太后是后妃,自己是鎮國將軍,沒有傳召很難有機會見面。

今日突然派人尋他,確實出乎他意料。

他上下掃了一眼有苗,不動聲色觀察著眼前的人,可對方說完後便弓下身,規規矩矩低著頭,沒有任何異常。

他這才放下心,說道:“好,走吧。”

快到永和宮時,與剛出宮的顧寧迎面撞了個正著。

顧寧看上去似乎心情不佳,面色黑得像塊炭,看見他,也只是冷冷說了句舅舅就匆忙離去。

永和宮內,孟太后靠在美人榻上,手指輕輕釦著榻,發出篤篤聲響。

周圍安靜得可怕,這幾聲便顯得十分突兀,聽得人心底一陣發涼。

宮門被推開,大太監有苗在宮外朗聲道:“太后娘娘,孟將軍來了!”

“快請他進來!”

孟方進殿,抱拳作揖淡然道:“微臣參見太后娘娘!”

孟太后忙下榻扶起他,聲音清透,柔軟如冰絲嗔怪道:“阿弟來了,咱們姐弟也好久沒見,這麼生分做什麼?你我面前,哪有什麼臣不臣的?”

孟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阿姐,你找我,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果真如此!

孟太后鬱悶得很,孟老將軍老來得子,他這個弟弟也不過比顧寧大了五歲,甚少與她親近,在她面前無趣得很。

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聽說安陽王選你教習陛下武藝?”

孟方微揚著頭:“是,不過好在日後還能回軍營裡,教習陛下武藝倒也不是不可以。”

孟太后心念微動,輕輕拍了拍孟方的手:“陛下年紀小,根基不深,安陽王著急尋師輔佐陛下,鍛鍊陛下的能力也是應當的。”

孟方跟著點點頭,阿姐這一番話說得在理。

卻在這時她話鋒一轉:“安陽王有意讓陛下納薛太傅嫡孫為皇夫,但阿姐看來,你比他更合適。陛下是你從民間接回來的,對你天然多一分親近,你又是陛下的老師,朝夕相處,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孟方聽到這兒,瞳孔猛地一縮,面色不善打斷她:“阿姐!”

“阿姐,你今日召我來,不是因為思念我想見我,而是為了讓我去爭取皇夫的位置?”

“不是……”孟太后看著孟方臭得不行的黑臉,有些心虛,“阿姐當然想你,可想你與談正事也不衝突。你若是被陛下選中當了皇夫,咱們孟家在朝中地位也會更穩固……”

孟方忍不住出聲質問道:“阿姐,你已經是太后,日後我也會歸位,繼續做我的鎮國將軍,這還不夠嗎?難道你想做皇帝不成!”

那是自然!

可這話孟太后說不出口。

她心裡明白,自己這個弟弟一根筋,說得好聽點是忠君,說得難聽點就是沒腦子了。

若是知曉她的心思,莫說幫她,不親手帶人將她捉入天牢已是手下留情。

“阿弟。”她斟酌著開口,聲音有點涼。

“我這都是為寧兒著想。這宮裡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先前寧兒是儲君,眾人還尊他敬他,可現在陛下回來了,誰還把他放在眼裡?我看著心疼呀……”

她眉頭擰得緊緊的,發揮畢生演技,眼中漸漸蓄滿淚水,真是我見猶憐。

一旁的李嬤嬤遞上一方手帕,她接過,輕輕按在眼角拭去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孟方見著她這樣,嘴裡擠兌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孟老將軍去世後,他在這世間也就只剩孟太后與顧寧兩個親人了。

雖說並不親密,可血濃於水是事實。

再聯想到方才殿外遇到顧寧時他的表情,孟方也大概猜到了幾分。

他沉默了半晌,重重嘆了口氣,才喑啞著開口:“我答應你,我會試著去接近陛下。只是,阿姐知道的,我學不來也不會去學那些爭寵的手段,阿姐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只幫你這一回,五個月,五個月後若陛下沒有選中我,我便做回我的鎮國將軍,阿姐也莫要再逼我了……”

“只這一次,往後阿姐再不會強求。”孟太后壓著心裡的喜悅,語氣淡淡。

孟方心裡堵得慌,不願繼續待在這永和宮,連禮也未行,轉身便直接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孟太后一改方才的柔弱悲傷,嘴角勾了勾,看向一旁的李嬤嬤:“李嬤嬤,你說他會照我說的做嗎?”

李嬤嬤抬起眼,看了看孟方的背影又看了看孟太后:“奴婢不敢妄言。”

孟太后本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麼有意義的話,揹著手回了美人榻,端起茶盞品了一口,搖了搖頭:“照不照做也無妨,只要不插手我接下來的計劃就好。他能成自然是最好,可若不成……”

她端著茶盞的手狀似無意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茶盞的蓋子,語氣已冷如冰山:

“他若是敢幫著那丫頭對付我,就別怪我不念姐弟之情了。不同我站在一邊的弟弟,倒不如直接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