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淵和蕭玲帶著隨從在宮內走動,引得不少路過的宮人們投來目光。

魔宮的佈局與歷代王朝的皇宮都相差不大,只是建築材料上會更為奢侈。

魔宮上方有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保障安全的同時又出不去,待久了會令人產生一種籠中鳥的錯覺。

莊重且壓抑。

白行淵在雲源宗待慣了,在這裡由衷的感到不舒服,恨不得立馬逃離。

“本尊有些乏了,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白行淵的身後也跟了不少隨從,糕點茶水應有盡有,儼然是把他當作瓷娃娃看待了。

蕭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說道:“御花園就在前方,不如去那裡歇息一會。”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御花園。

園內百花齊放,似乎並不受四季影響,白行淵的心情舒暢了點,隨意問道:“尊主小時候喜歡在御花園裡遊玩嗎?”

蕭玲答道:“本公主其實沒有多少印象,畢竟哥哥在宮裡待得時間並不長。”

“後來因為父皇母后逝世的緣故,哥哥乾脆就離開宮裡了。”

話說到這,白行淵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出意外的,蕭玲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哥哥離開家後,就拜入了你的門下。”

“哥哥在雲源宗,過的並不好吧?”

這個問題相當尖銳,在場的隨從們恨不得當場失聰,頭低到幾乎要埋到地裡。

白行淵面不改色,模稜兩可的說道:“妄兒很聰明,在哪裡都不會讓自己吃虧。”

蕭玲看他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語氣更為幽怨:“真不知道哥哥為什麼這麼護著你,跟父皇母后一比,真是有之過而無不及!”

白行淵笑而不語。

一行人走走停停,最終落腳在御花園的後院,後院有許多人工造景的假山,巨大的湖中央還佇立著一座精緻古雅的涼亭,一條石橋與岸邊蜿蜒連線。

跟前院的百花齊放一比,後院倒顯得淡雅許多。

蕭玲指著河中央的涼亭說道:“那個亭子就是哥哥常常待著的地方。”

空曠,人跡罕至。

白行淵皺眉道:“妄兒沒有玩伴麼?”

蕭玲奇道:“玩伴?為什麼要有?”

魔族之人天性冷淡,皇子之間沒鬥個你死我活都已經是不錯了。

白行淵一言不發的環視著周圍。

蕭玲似乎看穿了對方所想,說道:“你不要以為我們皇室生活無憂無慮的,不僅要防著其他皇子們的暗算,甚至還要防著親生父母呢。”

防著親生父母?宮廷狗血橋段竟然就在身邊?白行淵來了興趣,順著問道:“此話怎講?”

“當年我哥哥在涼亭中逗著河中的小魚玩,我母后瞧見了,便命人將哥哥推進水中。”

“為何?”

“還能為什麼?因為母后不喜歡我們所有人啊。”蕭玲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若不是我哥哥命大,還真的要被淹死在水中。後來我母后便被以謀害皇子的罪名打入冷宮啦,不過後來還是哥哥求情了,否則可不只是打入冷宮那麼簡單。”

“是麼······”

白行淵的眼睛很毒辣,觀察任何事物只要有破綻,他都能夠看出端倪來。

而此時他卻在蕭玲的面容上看不見關於親情血緣的任何一點留戀之情。

彷彿口中所說的「母后」就跟普通路人一樣,無足輕重。

白行淵感覺自己又對魔族有了一個更為清晰準確的認知。

“這也是你們魔族之人的特色?”

蕭玲撇撇嘴,道:“才不是,虎毒還不食子呢。”

“母后是仙族,父皇是魔族,母后怎麼可能不恨我們呢?”

周圍的隨從都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公主竟然什麼都往外說!

白行淵也愣了一下。

仙魔混血?

白行淵猛的想起了在雲源宗時所看見過的一本古書,上面記載著修仙界的各種奇物異事,一本關於修仙界的雜談。

其中提到過,仙魔混血天生有缺陷,最常見的例子便是手腳殘缺,無法修煉。

但仙魔混血之中還是又著一定的另類存在。

就比如蕭初妄,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缺點和弱點。但有著混血的這個先天條件,白行淵回憶著兩人過往的點滴,腦中瞬間就跳出來了一個答案。

蕭初妄或許對感情有著超乎正常的需求,對蓄意殺害他的母后是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這樣一來便能夠解釋蕭初妄在雲源宗時為何遲遲不對自己動手了。

誰能想得到兩界之主竟然缺愛?!

缺愛兩字怎麼看都跟蕭初妄搭不上邊,放在一起更是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平日裡表現出來的程度就已經讓白行淵望而生畏,背地裡定然是有之過而無不及。

白行淵望著湖中央孤零零佇立著的涼亭,似乎能看見過往的小蕭初妄獨自一人坐在裡面發呆的場景。

蕭初妄只會是極端中的極端,對感情有著強烈渴望的他,一直將自己的慾望隱藏在心底裡最黑暗的位置。

被隨從推進河中的蕭初妄,看著岸上冷漠的母親又會想些什麼呢······?

清風隨著破碎的記憶呼嘯而來,白行淵看見了兩人當初在巷子裡相遇的場景。

巷子裡的所有髒兮兮又暗淡無光。而躲在角落裡的蕭初妄看向白行淵的目光卻是明亮的——充滿了孺慕之情。

如果白行淵沒猜錯的話,這時候遇見的蕭初妄定然就是剛經歷雙親去世,從魔宮走出的時候。

蕭初妄以為遇見的是新的救贖,沒想到踩下去的是通往深遠的路途。

後來在蒼瞑峰,蕭初妄被不分青紅皂白的原身指責是禍害之時,該會有多傷心呢。

想到此,白行淵的心臟沒由來的一陣刺痛,他深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等再次回過神來,蕭玲和她的一眾隨從已經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偌大的後院就只剩下了白行淵一個人。

白行淵想了想,走上了通往湖中央涼亭的橋,石橋修的並不寬,只能夠容納兩人並排而行。

湖水倒映著萬里無雲的天空,一道白色影子毫無違和感的在湖面穿梭。

湖中靈魚成群的跟隨者白行淵的影子移動而移動。

湖邊到中央的距離並不遠,不一會白行淵就站在了亭子之下。

白行淵剛想坐下歇會,身後便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師尊,怎麼一個人在這?”

蕭初妄站在白行淵的身後,身著玄色衣袍,衣襬初還有著金色燙金的祥雲圖案。

白行淵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從容的說道:“隨意逛逛,不過方才為師走在橋上的時候,還以為身側跟著的靈魚是在歡迎我,看來是在歡迎他們真正的主人。”

蕭初妄走到白行淵的身側,笑著說道:“這群魚聽我的,我聽師尊的。歸根結底,這群靈魚還是師尊的。”

白行淵:“當真聽我的?”

蕭初妄:“千真萬確。”

白行淵雙手抱胸,笑意從眼底裡慢慢的浮現,問道:“那妄兒如實告訴我,為何指使公主給為師述說你小時候的悽慘事蹟?”

蕭初妄目光中流露出巨大的驚喜,沒忍住直接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他的師尊還是那麼聰明。

蕭初妄欲蓋彌彰的摟著白行淵的腰,將人帶進了自己的懷中,親暱的問道:“那麼師尊心疼了嗎?蕭玲講故事的能力一般,要不要弟子親口再給師尊講述一遍,保證比她的精彩多了。”

白行淵在心底裡罵道:瘋子。

“小公主的講故事能力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蕭初妄期待的看著他,雙手都搭在了白行淵的腰間,又問了一遍:“那麼師尊心疼了嗎?”

“······行了,放開我。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白行淵眼神躲閃,說著就要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蕭初妄盯著白行淵的眼睛,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師尊心疼了。”

“······”

白行淵下意識的想反駁,一扭頭就看見蕭初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的在他唇邊啄了一下。

兩人之間的空氣變得粘稠了起來,蕭初妄看著白行淵,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白行淵發現自己對著這張臉壓根說不出拒絕的話,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半晌後悶聲道:“······親也親了,快放開我,別叫人看見。”

如若蕭初妄有尾巴的話,此時應該已經翹上天了,他見好就收,笑嘻嘻的說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