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整日都想著如何離開弟子,這讓弟子該如何是好。”

白行淵的腦子昏昏沉沉,眼前全都是模糊的重影,但熟悉又足夠令人產生恐懼的聲音直接貫穿大腦。

“師尊是不是一定要吃點苦頭才知道痛?是不是非要弟子親手擰斷師尊的雙足,師尊才肯乖乖的待在弟子身邊?!”

話音剛落,緊接著白行淵的右腳腳踝突然握上了一隻寬大的手掌。

失去了視覺使得其他感官更加敏感,白行淵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對方手掌上厚厚的繭子,握著腳踝的力度也在不斷加碼。

“······!”

從腳部傳來的斷裂感以摧枯拉朽之力侵襲而上,堪比凌遲。

白行淵快要活生生痛死了。

“師尊,這次只是一隻腳,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裡了。”

“聽懂了麼師尊?說話。”

力度加碼到了恐怖的地步,白行淵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骨頭在發出痛苦的咔咔聲。

“弟子要聽師尊親口說,永遠不會拋下弟子。”

“你·······”

喉嚨裡似乎有一團肉沫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間,發不出任何一丁點聲音。

“說話!”

白行淵甚至推斷不出下一秒自己先會是被痛死還是會先窒息而死。

蕭初妄等不到回答,等的不耐煩了,空氣的沉寂直到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靜謐的周圍炸開——白行淵右腳腳踝徹底斷裂了。

“!!!”

白行淵猛地睜開了雙眼,掙扎著坐了起來。這一動,右腳傳來的真實疼痛感瞬間將白行淵強制從夢魘之中扯了出來。

“······?”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右腳,腳踝傳來的疼痛彷彿被幾十輛重卡車輪番碾過,沒被痛死都算是他求生欲強烈。

“······”

疼痛帶來了清醒,白行淵狠狠的閉了閉眼睛,斷層的記憶終於脫離了夢境的控制,對接上了茶樓裡發生的一切。

白行淵狠狠捏了捏眉心,茶樓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記憶停留在橫樑砸在面前的那一刻。

不知道金羽和聞照他倆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白行淵嘆了口氣,再一次感嘆手無縛雞之力的難過。

他想給自己倒杯水緩緩,茶杯剛捏在手裡,一陣無力感襲來,精緻的茶杯乒的一聲砸落在地。

“乒——”

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白行淵看看茶杯,又看看自己動彈不得的右腳,輕微挪一下都是煎熬,更別說下床了。

“······我真是”白行淵一句完整的國罵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閹割了後半句,只剩了點尾聲。

“師尊,醒了?”蕭初妄端著藥和食盒進來,掃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杯。

蕭初妄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和藥,把白行淵扶起來讓他背靠著床頭,然後將被子拉到腰間。

白行淵的眼神都是空洞的,以至於蕭初妄將他的碎髮別到耳後都沒有反應。

“師尊還有哪不舒服?”蕭初妄斟了杯茶遞給他。

白行淵沒接,他盯著蕭初妄捧著茶杯的手止不住的出神。

在過於真實的夢境之中,也是這麼一雙手捏斷了自己的雙腳,在茶樓崩塌的那一瞬間,他察覺到了隱藏的極好的一絲魔氣。

如若沒有蕭初妄的授意,誰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百宗鎮對仙尊動手?

還是說這就是蕭初妄故意的,他給自己的一個警告?

不要想著逃跑,不要有別的心思,用餘生贖罪這八年的冷落和不公的對待?

白行淵的目光順著端茶的手一路流連到蕭初妄的俊臉。

蕭初妄被看的本能的感到怪異,但也只是以為他驚魂未定,問道:“怎麼?”

“師尊放心,草木嶺的人說一定會給一個交代。”

“這幾日師尊便安心養傷,會有人送來吃食和藥。”

白行淵接過了茶杯,一飲而盡。

腳也斷了,失去了行動能力,一切都在蕭初妄絕對力量的掌控和設計之中。

白行淵的心情在看見捧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藥時瞬間再次盪到了谷底。

“······”

魔怔了似的,白行淵竟然看見黑漆漆的藥水竟然倒映出了夢境裡的一幕幕,血腥的畫面和自己慘死的模樣猶如走馬燈般一閃而過。

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脖子,無法呼吸,窒息感席捲大腦。

上一世的白行淵生活在一個極其嚴格傳統的家裡,從小便要學習各種東西,不管用不用的上,但他必須會。

做錯事了便會被母親關在小黑屋裡。白行淵俯下身子將臉貼在了地上,只為窺探門縫外的一絲光亮,完全黑暗的環境對於他來說實在還是太過於勉強了。

母親的怒吼聲還在耳旁環繞。

沒有自由也沒有空餘時間。

他怕自己一直在做無用功,所有的努力到頭來全都是白費,原身的結局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生或死都在全書最大的boss一念之間。

兩世人都要生活在框架下。

這還是白行淵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感受到絕對實力上的壓迫和無比赤裸現實的絕望。

蕭初妄皺眉道:“師尊?”

白行淵耳內一片嗡鳴,什麼也聽不見,他努力呼吸,胸膛劇烈起伏。

眼前影子重疊閃爍,母親和蕭初妄的面孔互動出現,直到完全重合,嘴裡吐出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話語:白行淵,你別想跑。

“砰——!”

藥碗碎裂,黑色的藥水灑的到處都是,白行淵的大半衣衫都被打溼,他佝僂著背,隱忍的咳嗽聲悶在喉嚨裡。

蕭初妄眉頭一皺,立馬掀開被藥打溼的被子把白行淵抱了出來,靈力一下子入侵了他的經脈,安撫和鎮壓著白行淵的突然失控。

白行淵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於狼狽和破碎,蕭初妄內心竟然隱秘的升起了一絲愉悅和滿足感。

“好了師尊,沒事了。”蕭初妄將人攬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背。

懷裡的人溫度滾燙,身體小幅度的顫抖都在宣告著白行淵不僅病了,而且精神狀態也極其差勁。

“師尊,沒事了。”

白行淵原本平靜下來的神經不知怎的就又被這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撩起來了。

白行淵突然發了狠,張著嘴結結實實的咬上蕭初妄的肩膀,用力到下頜線都在抖,唇縫

間溢位了可憐的嗚咽聲,似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蕭初妄竟然也一聲不吭,任由著白行淵胡亂發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

白行淵咬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沒了力氣,再一次的昏死了過去。

“師尊?”

蕭初妄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肩膀上肯定被咬出血了。

“······”

他把無意識鬧了一通的白行淵放回床上,重新蓋上了新的被子,叫來了外面侯著的人去煎一碗新的藥。

他忍不住按了按肩膀,隔著衣服都能摸到師尊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