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馳遠遠看著這一幕，鼻子突然有些酸澀。
怪不得，她會那麼乖。
原來，也是個不受家人待見的可憐孩子…
奶奶回來了。
這就意味著媽媽是不可能辭職陪她度過最後一段時光可。
池夏的幻想又一次破滅。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她腦海裡突然想起一個句子——
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
以前，她無法理解這段句子的真正含義，現在卻深深體會到了。
進門的時候，她走的有些慢，奶奶走的有點快，踩到了她的鞋跟。
她怕奶奶怪她，趕緊主動說了對不起，但是奶奶依然還是氣呼呼的責罵她：
“走路不長眼睛嗎？這麼大人路都不會好好走…”
爸爸媽媽還沒回來。
池夏不想面對奶奶，一進門就把自己關進臥室。
剛把書包取下來準備寫作業，奶奶就把門給開啟了。
“一天到晚防賊似的，一進門就把門關著，你房間裡有什麼東西可讓我偷的嗎？”
池夏沒說話，自顧拿出作業本鉛筆盒。
提筆剛寫下幾筆，奶奶就把筆給奪了過去。
“我找你有話說！等會兒再寫！”
池夏木訥的端坐著，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
她猜不出奶奶會有什麼找她聊的，她也不想猜。
總歸不會是什麼貼心話。
“這段時間呢，我到處都打聽過了，所有的醫生都說，你這個病是絕症，比癌症還要可怕，根本就不可能有治癒的希望！
這一點，你自己清楚嗎？”
池夏“嗯”了一聲，大概已經猜到了奶奶想說什麼。
“既然你也清楚，那我也就不用說太多了。
我聽說，有的人從發病檢查出來到死，前後間隔不過一個月。
走運的，也就一年兩年。
好像聽說這個病需要把喉嚨給切開什麼的…
嘖嘖嘖！一想到我就覺得害怕！”
“真是搞不懂那些人，明明知道要死，為什麼還要花錢去買這罪受呢？
體體面面的死不好嗎？
非得把整個家拖垮，把自己弄的生不如死？”
奶奶看著池夏面無表情的臉，嘆了口氣，乾脆直接挑明。
“你也看到了，你爸爸媽媽都不是什麼有錢人，這些年他們為了養你，付出了多少辛苦你也知道！
如果你是個好孩子，奶奶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要我提醒你嗎？”
池夏抬起頭，眸光有些陌生。
“你還是提醒我吧。我聽不明白。”
奶奶皺眉，不悅的撇了撇嘴。
“既然橫豎都是要死，你就不要拖累大家了！
既然你愛你媽媽，那你就要為她著想，不是嗎？”
池夏看著奶奶，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嗯？還是聽不懂。”
奶奶跺腳。
“你…你非得讓我把話說那麼明白嗎？你自己沒腦子啊，你不會想啊？”
池夏呆楞的搖頭。
“不會。”
奶奶徹底沒轍。
咬了咬牙。
“在你的病情惡化之前，你，你可以選擇自動離開…
這樣，就不會拖累你爸媽了！
而且你走之後，大家都會想念你，覺得你是個好孩子。
可是如果你只顧自己，不為別人著想，等你死了，被你拖累的人都會罵你的！你在地下也不能安生…”
看著奶奶，池夏有些恍惚。
她很懷疑，自己是爸爸撿來的。
要不然，奶奶怎麼會對她這麼絕情？
“不好意思，我還是沒聽懂，你能說的再清楚一點嗎？”
池夏還是不死心。
她覺得或許是自己對奶奶的意思產生了誤解。
奶奶氣的直拍胸口，指著池夏鼻子：
“你是豬頭腦子啊？我都說這麼清楚了，你還不懂？你是不是裝的啊？”
“我讓你去死！我讓你自己主動去死！你聽懂了嗎？”
池夏這回聽懂了。
“奶奶讓我去死？那你希望我怎麼死？你可以教教我嗎？”
或許，奶奶出了一個好主意。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死，才能夠讓自己舒服一些。
“上吊？割手腕？服安眠藥？跳樓？跳河？”她認真的說，“奶奶可以告訴我，哪一種最適合我嗎？”
“你…”奶奶氣的渾身發抖，她以為池夏是故意戲弄她，“你，你個沒良心的！你個自私鬼！
好好，我算你狠！算我全家都欠你的！那你就繼續好好活著吧！把我們這些人全都累死，害死，陪你一起下地獄！
讓你滿意，讓你滿意！”
池夏怔怔。
“不是啊奶奶，我就是在問你意見啊！我比較小，有些事情還不太懂，您年紀大了，見識的多，我覺得您可以給我參考參考啊…”
奶奶摔門出去了。
池夏直挺挺坐了很久都沒決定好到底該怎麼做。
她想起了喬雨，覺得她真的好勇敢。
【喬雨，你選擇那樣的死法，目的應該是為你爸媽掙一筆錢吧？你好無私啊…
可是，我卻不太想那麼做。
我覺得那樣做的話，雖然能得到一筆錢補償爸爸媽媽，但是也會連累到別人…】
【上吊…我聽說舌頭會伸的很長…樣子好醜…】
【割腕…我試過…下不去手…才割了一道血印，就覺得很疼…】
【跳河…假如沒死成，被人救了，怎麼辦…或者如果真的死成了，屍體被泡過後的樣子真的好恐怖…】
【跳樓…粉身碎骨的感覺…一定很悲慘吧…腦漿都會蹦出來…媽媽給的身體，支離破碎的…到了陰間，連個夢也做不完整吧…】
【有沒有一種沒有痛苦，又不會太難看的死法？如果有的話就好了…對了，安樂死？】
池夏眸子一亮。
趕緊開啟手機搜尋“安樂死”。
剛剛點進詞條，門開了，媽媽進來了。
池夏趕緊退出搜尋頁面。
“寶貝，吃飯了。”
孫婉柔眼睛紅紅的，剛剛在樓下和池塘大吵了一架。
池夏點點頭，裝作看不見媽媽的紅眼圈，笑眯眯的拉著媽媽的胳膊一起去餐廳用餐。
這頓晚餐，每個人都揣著小心思，誰也沒開口說話。氣氛說不出的沉悶，壓抑。
池夏扒了幾口飯就離開了餐桌。
孫婉柔放下碗打算跟女兒進書房，卻在半道上被丈夫拉住，拽回了臥室。
池塘關上門，把孫婉柔推到床沿坐下。
孫婉柔不看丈夫，眼睛紅紅的撥弄自己不再柔潤的手指。
池塘靠著妻子坐下來。
“老婆，”他吐出一口長氣，“我們別吵了，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