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讓腳下一點,劍隨人至,劍鋒自左而右,左刺肩頭,右斬胸膛,劍光湛湛,如風如練。
莫離並未出鞘,李長生不迎反退,腳下踏出七星,連退七步。
沈讓一招不中,再次攻上,他攻勢雖不減,但氣力已遠不及剛才凌厲,李長生找準時機,反手推出劍鞘。
烏黑的劍鞘如一陣黑風般點向沈讓的下巴。
只聽“當”的一聲,李長生的左右兩邊已有兩道人影殺來,沈應憐橫刀劈向李長生前胸,沈恭儉長劍迫開莫離。
兩人一攻一守,出手都急快,而沈讓見兄弟來救,手中長劍立時生出一股纏勁,劍尖向下一壓,纏著李長生像近身靠去。
這一變只在瞬息之間,等李長生有所反應,沈應憐的刀已貼在前胸。
李長生心道不妙,趕忙側身,刀光貼身而過,撕開左臂一道血口。
沈應憐一擊得中,膽氣更壯,反手撩刀便要斬向李長生大腿,李長生橫劍欲擋,兩側沈讓、沈恭儉卻也攻來。
他們兄弟三人攻守變化都在須臾,稍不留神,刀劍便要在眼前弄影。
顧歡看著三君子步步緊逼,心中也是著急,他的飛刀和霹靂彈都捏在手裡,但就是尋不到時機出手。
眼瞅著李長生連連後退,他心中一狠,大喝了一聲,接著“踏雲梯”的輕功使了一招鴛鴦戲水連環柺子腳,六腳連環踢出。
沈讓見顧歡來援,長劍向他連點七下,正是他的絕技七星奪命,快狠準厲。
但哪知顧歡最不怕的就是這種連點招式,他搖頭擺尾、左閃右避、下蹲下跳,又一鐵板橋,是將這七劍盡數閃開。
“怎麼可能!”沈讓劍招自老,卻連顧歡衣服都沒劃破,心中不免震驚。
顧歡嘿嘿一笑,得意道:“別說你的七星奪命,就算是九星連珠、連雲十三劍,小爺也沒看在眼裡。”
顧歡不但精通暗器,也精通接暗器,莫說是這連環幾劍,就算是滿天花雨這般暗器,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小姑娘丟的沙包。
沈讓這面劍招一滯,沈恭儉、沈應憐的出招也難免留出空隙。
高手過招,勝負瞬息萬變。
李長生抓住空隙,運起內勁,一劍劈開沈應憐,沈恭儉見李長生這一劍勁力蠻橫,料想後招肯定變化不及,當即向前刺出一劍。
說時遲,那時快,沈恭儉一劍剛一刺出,一道耀眼的銀光便炸在他眼前。
沈恭儉大驚,這李長生的勁力怎麼收發的如此之快?想要收回長劍,卻已是來不及,花香已然撲面。
“恭儉!”沈應憐見李長生如此,刀鋒一剔,身子已是向前猛撲過去,竟是想要以傷換死。
李長生向後一會,手中長劍反撩划向沈應憐小腹。
沈應憐撲在半空,無從接力,只聽“撲哧”一聲,血如泉湧,下腹已被莫離劃破。
沈恭儉、沈讓見狀,都是抽身扶住沈應憐向後退去。
“大哥,你沒事吧?”
沈應憐道:“沒事。”
他這話音一落,沈恭儉、沈讓手中立時掏出一支匕首,向著自己的下腹劃了一刀。
顧歡看著三君子如此,瞳孔陡然一縮:“他們…他們……”
李長生道:“兄弟同心,有難同當。”
“他們真的這麼公平?”
李長生道:“如果不這麼公平,夏冰的事便會成為他們心頭的刺。”
顧歡眼中懵懂,他並不明白這刺是什麼意思,但他明白,現在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三顆霹靂彈出手,漆黑的夜裡砰然變得一片蒼白,而李長生和顧歡已在蒼白中奔到街口。
“大牛,去哪?”
“驛站。”
“去驛館幹嘛?”
“奪馬!”
“奪驛館的馬是死罪。”
“殺錦衣衛是死罪,得罪望舒和嚴嵩也是死罪,這已夠殺你十次八次了,你有幾條命?”
——命當然只有一條。
俗話說債多了不愁,死罪多了有時候也不愁的。
顧歡展顏笑道:“那就去驛館,縱馬狂奔救雨柔!”
李長生道:“先去找成松柏!”
顧歡道:“嗯,他有錢也有人,有他幫忙救下王雨柔自然便不成問題。”
李長生道:“去讓成松柏快跑。”
顧歡一愣,道:“不救王雨柔了嘛?”
“先救成松柏,柳大河只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他受不住的。”
嚴夕朝幾人的手段,李長生和顧歡都已領教過,更何況柳大河可能還不知道這其中變化,萬一說漏了出去,成家滿門說不定就在死在李長生手裡。
顧歡臉上的笑也僵住,任他是再留不住心事的樂天派,事關成家的生死他也笑不出來。
“可王雨柔她冒著危險告訴你……”
李長生的臉色沉重,只道:“這事我不自己的事,小歡到時候你和成松柏一起走,讓他留心白不愁!”
他雖不敢確定白不愁就是嚴嵩的人,但他出現在那條路上,就很巧合也很蹊蹺。
“白不愁!”顧歡一怔,“他身上的傷可不是假的!”
“如果他是嚴嵩的人,這一切都有可能。”李長生看著驛館的燈火冷冷道,“一個能在選任庶吉士後辭官讀書十年的人,你想這需要何等耐心、決心!”
嚴嵩,二十五歲得中進士,選為庶吉士。在大明官場,新科進士一旦被選為庶吉士,便會被以“儲相”待之,日後入閣擔任內閣輔臣是十之八九。
而嚴嵩卻在被選為庶吉士後,便辭官回家讀書,而他讀書的十年也正是大太監劉瑾專權的十年。
如此耐心,如此決心,如此遠見,還有什麼事,是他幹不出來的。
李長生正說著,心中大叫一聲不好:“停,往回跑!”
顧歡一愣,腳步剛一停下,便見眼前的黑暗突然變為一片赤紅。
鮮紅的光,如血一般從天穹落下,像一張大網眨眼便將李長生和顧歡包圍。
赤紅中,一道聲音沉沉響起,如鬼如魅:“可惜,李捕頭現在發現,已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