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清脆而嬌媚的笑。

紅燭在笑聲中搖曳,一道人影已走到大堂。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李長生當然要進,不等話音落下,他已竄進了大堂。

大堂的桌椅已被撤走,堆在牆邊,剛剛說話的人就站在中央,笑眯眯地看著李長生。

她的笑很甜也很動人,一張又白又嫩的臉,似乎是吹彈可破,如此可愛的一個人,很少有男人不會心動。

但李長生看到她卻已想吐,只有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那麼的惡毒和虛偽。

“嚴夕朝,真的是你。”

只聽嚴夕朝銀鈴般嬌笑道:“不錯,是我,你別忘了,我可是要纏你一輩子的。”

“你不怕我殺了你?”

嚴夕朝盈盈走過來,輕輕摸了摸李長生的臉,溫柔道:“你捨不得讓我死,你還有很多事想要問我,更何況,你就是殺了我,我也纏定你這個人了。”

她說著,燦然一笑,聲音中竟是說不出的甜蜜溫柔。

一旁,顧歡看著嚴夕朝,臉已漲得通紅,咯吱做響的牙關似已恨不得將她咬碎:“沒想到你竟是這麼一個人!”

嚴夕朝默然半晌,才嘆息道:“其實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你見過我的出手,應該清楚我的手段。”

“你騙了我們!”顧歡更氣,胸中更是不甘。

“女人豈非本就最擅長騙人?”嚴夕朝溫柔道,“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很可愛很好看的女人。”

她實在是很清楚也很會利用自己優勢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和真誠的男人一樣,天生就會讓人多出三分信任。

“王雨柔在哪!”

李長生的劍已出鞘,橫在身前。

嚴夕朝嘆了一口氣,臉上竟多了一分憂愁:“李長生,要不是這個女人,我真的可能會愛上你,也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可能讓你看到她。”

“你把她怎麼了!”

莫離寒光一現,滿堂花香撲鼻。

嚴夕朝身子一閃,已向游魚一般滑回了大堂中央,她輕輕拍了拍手,溫柔道:“她沒怎麼,只是已不在登州。”

“不在登州?”

嚴夕朝嬌笑著:“她現在跨在八百里加急的駿馬上,正奔向著京城呢,向她那麼有風情的女人,在京城一定會有很多喜歡。”

“走!”李長生扭頭道。

“慢!”嚴夕朝拍了拍手,也就在她拍手的瞬間,嚴芳樓所有門窗忽然緊閉,三四個人影飄飄然從屋頂落下,將李長生和顧包圍。

嚴夕朝道:“這些都是你的老朋友,你還記不記得他們?”

老朋友?

這幾人當然都是她的老朋友,濟寧府名妓雲娘、望月樓柳平兒、無孔不入萬通、錦衣衛鎮撫使夏慎之。

這幾人除了是李長生的老朋友外,還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都曾是死人。

李長生瞳孔猛地收縮,這些人都死在他面前,怎麼現在又都好生生現在他身前。

死人決不會重生,如果一個死人突然站在你面前,那只有一個可能——他根本就沒有死。

“我早該想到的。”李長生道,“這些人都是死在你的手裡。”

嚴夕朝溫柔一笑,道:“你現在才想到,已經遲了。”

“藍大先生呢?”李長生問道。

“他不來。”嚴夕朝答道,“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你們也像利用我一樣,在利用他?”李長生又問道。

“李長生,李長生,你總算還不是太笨。”

李長生聽著嚴夕朝讚美,臉色更冷。這世上有些誇讚,簡直比吃了一百個雞蛋放的屁還臭。

“嚴嵩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李長生又問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嚴夕朝下巴一昂,似是很驕傲的樣子,“父親的智慧又豈是你我能揣測的?”

笑,大笑。

顧歡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他笑很響,眼角已擠出淚珠。

“小妖婆,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姑娘,現在看確是呆的可怕!”

嚴夕朝嘴角一笑,燦爛可愛的簡直像一株藍風鈴:“顧歡我實在好奇,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煩惱?”

“我叫顧歡,歡樂的歡,歡樂的人從沒有煩惱。”

嚴夕朝道:“我不信,這世上只有死人才沒有煩惱。”

“所以我是一個死人了?”顧歡的眼睛仍是笑眯眯的,絲毫沒有在意嚴夕朝說的。

“現在雖不是,也差不多了。”嚴夕朝道:“不光是你,你的好朋友李長生和成松柏也差不多要沒有煩惱了。”

顧歡還在笑,笑意更濃:“你剛才還說要一直纏著李長生,現在確要他死,難道你也要陪他?”

嚴夕朝笑了笑,道:“真到了時候,丈夫都殺的,李長生又算得什麼?”

“看來愛情真是越來越不值錢了。”顧歡喃喃著,臉上不由苦笑。

“我還以為你不會發愁……”

嚴夕朝話音未落,便猛然發現顧歡的苦笑中竟綻放出一道寒光。

寒光快、狠、無情,直逼嚴夕朝眉心,她實在沒想到顧歡會突然出手,也忘記了笑本也是她最擅長的偽裝。

她向後急掠,寒光卻越逼越緊,只聽“啪嗒”一聲,寒光直撞在她眉心,她只覺額頭一涼,正摔了一個屁股墩兒。

眾人看到這陡然一變,都已愣了,只有顧歡笑得肚疼。

“小妖婆,怎麼樣?我這一口老痰滋味如何?”

——是痰。

剛才的寒光竟是一口痰,嚴夕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熱粘膩,她的手指不由發抖,臉色也瞬間變得可怖!

“動手!”

喊聲如嘶,面容若狂,可愛的嚴夕朝似真的變成了一個妖婆,猙獰可怕。

只聽萬芳樓二樓弓弦機關齊響,弩箭暴雨般射出。

他們都是錦衣衛的弩手,久經訓練,出手都很快,他們自信沒人能躲得過這一波箭雨。

但也就在箭離弦的一瞬,原本還在樓下的李長生和顧歡已不見。

弩手們面面相覷,心中不由又驚又嘆。

——他們去哪了?

——難道已憑空消失?

人當然不會憑空消失,所以當他們剛扭頭的時候,便正好看見了顧歡笑眯眯的眼睛和李長生冷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