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喘著粗氣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巨大的龍獸盤臥在地,它如同傳說中的那樣鹿角蛇身、魚鱗鷹爪、威風凜凜,青灰色的身軀把那一角崖邊擠得滿滿當當。

它平臥著也遠高於年僅十歲的傅辰,傅辰的視線被擋住看不到中心的情況,但望著它鱗片上的一塊突兀的暗紅便心悸地厲害。

他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姐?”他聲音顫抖。

陳壯壯遠遠地看見陳妙妙從傅薇身邊倒飛出去頓時心急如焚,怒吼一聲拿出自己的巨斧當即就要了結了傅薇性命。

卻不曾想看見傅薇將自家妹妹從崖邊甩了回來。

他天生神力,即使僅僅練氣二層也揮的是上百斤的斧子,一時間難以止步,“砰”的一聲與飛過來的陳妙妙相撞,生生將她撞暈了過去。

陳壯壯急忙將陳妙妙安置在平穩處,自己則要前往崖邊守著。

“雖說這傅薇是必死無疑,但我也要在這看著,定要斷絕她的全線生機!”他邊說邊看著昏厥的妹妹更是心痛。

“妙妙若是無事便罷了,若是有一點不好,便是整個傅家也不夠賠的!”

便是周芳昉聽到這話都暗自翻了個白眼,陳家也不過一個三流小家族,一邊貶低著傅家,一邊又對人家的傳家之寶覬覦不已,真是難看的吃相。周芳昉懶得看陳家自導自演的戲碼,這無際崖深不見底,至今無人探的清崖底究竟是什麼模樣,想來這傅薇也難以存活,便借她擔心陳妙妙的狀況要勸送陳妙妙回謝家主城——千機城。

“陳公子,妙妙與我交好,如今看她被歹人所害我亦是義憤難平。可她如今傷重昏迷,我實在憂心,不若讓我將妙妙先行送回陳家接受治療?”

陳壯壯轉念一想,也對,還是先送妹妹回去看醫師,便雙手向周芳昉作了一揖,將陳妙妙拜託給她。

周芳昉看著已面露不耐的柳暉柔聲對他說道:“阿暉,此處你修為最高,能否拜託你護送我們一程?”

柳暉本就不願在他們之間摻和,陳妙妙和傅薇都是蠢的半斤八兩,也就陳壯壯會相信未曾引氣入體的傅薇能把練氣一層的陳妙妙推飛,此刻趁著周芳昉相邀,便冷冷地點了頭表示首肯。

在回千機城的路上陳妙妙醒了。

她見到柳暉後眼前一亮,當即哭訴說傅薇因妒忌柳暉與自己親近便意圖暗害自己,她好言好語相勸,但傅薇充耳不聞還要將她推下懸崖。

“我剛剛還以為是她迷途知返才前來救我,現在想來,怕不是看見柳哥哥來了才惺惺作態”,邊說還拿帕子在眼角拭淚,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賺足了圍觀者的同情心,“雖說惡人自有惡報,最後是傅薇自己跌落無際崖,我也還是願意念在陳傅二家世交之誼原諒傅薇”。

她眼中帶淚地仰看著柳暉,好不可憐地說:“可我心裡還是難過,我是真心拿傅薇當作妹妹看的,柳哥哥,是妙妙做錯了嗎?”

柳暉皺著眉不願理會,周芳昉倒是主動寬慰起了陳妙妙。

“妙妙妹妹千萬別這麼想,你好心對她,是那傅薇不識好歹,你就是太過良善才會讓那惡人得寸進尺。”邊說邊輕拍著躺在被盾牌上的陳妙妙,垂眸與她對視一眼,露出了個笑。

安慰著陳妙妙讓她再休息一會兒就能回城了,到那時受了什麼委屈就都能找長輩主持公道了。

邊說她邊回憶起了剛才的情形,想起傅薇將陳妙妙甩飛的畫面瞳孔一縮。

不對

以她對傅薇的瞭解,便是先前哄騙著她柳暉喜歡稍豐滿的姑娘讓她吃胖了些也不會有如此大力,更何況……她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陳妙妙,不止有傅薇一個人信了。

正在周芳昉仔細回憶這兩天傅薇有無異常時有暗衛給她遞來訊息說無際崖下有龍獸出世,還正是幼生期!

周芳昉大驚後便是大喜,若是能抓住這隻龍獸獻給家族,想來她的願望就能成了!

她當即便派人迅速趕往周家主城,與此同時自己折返回無際崖。

柳暉自然也注意到她情緒的波動,低聲詢問她“怎麼了?”

周芳昉迅速思索一番決定對柳暉如實相告。

她暗想:“要先控制住異獸好等家中派人支援,柳暉練氣三層也算矮子裡拔將軍,總歸是聊勝於無,反正練氣修為不可能契約的了龍獸,訊息共享還能以示親近做個人情,柳家也不敢和周家搶奪所有權。”

一番關心陳壯壯等人的言論加上話裡話外以龍獸契約誘惑,並暗示自己會全力相幫,最終二人決定速速趕回無際崖,陳妙妙則交由那兩個抬著盾牌的小家族子弟帶回千機城陳家修養。

陳妙妙自是不依,可各有心思的二人俱是懶得理她,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把陳妙妙糊弄了回去。

等她到家後便氣沖沖地找她母親告狀,添油加醋地形容一番後就集結了一幫人手去傅家找麻煩。

傅家門前陳妙妙自也是好一番哭訴,沉浸於周圍人的關注與關心的她也不太在意為她出主意的周姐姐在最後時刻的缺席。

她站在族人身後,享受著別人的目光,作出傷心不已的姿態就有以她哥哥為首的一群人為她討回公道,礙眼的傅薇已經除掉,她的家族也是能人輩出,很快就能躋身二流世家,到那時……

她撫了撫滑嫩的手心。

到那時,她就能用自己打磨的靈器玉簪親手為柳哥哥束髮了。

光是想著那美好的光景她就忍不住面上含笑,藉著輕咳一聲抬手用帕子稍加遮掩表情。與她沉浸於甜蜜想象無法自拔不同,傅家門前叫罵的陳家人已是汙言穢語頻出。

陳鋒見他在門前說了半晌也不見傅家那小子來為他開門已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氣急之下便維持不住父親耳提面命的貴公子姿態,“賤種”“餘孽”之詞不絕於口。心中暗恨要不是傅家老祖曾是謝家門客,學了一手機關之術將傅家層層防護起來,他早就踹開傅家大門了。

在家中修煉的傅辰早在眾人圍在傅家老宅時就從入定中清醒過來了,他熟門熟路地提了防禦機關的等級,便在門後站定——他姐姐拿走了老祖留下的玉佩,沒有了玉佩供能,如今平日的機關能運轉的只剩一些觸發型的暗器,想要維持稍高的防禦能力就需得用靈石,傅家日漸式微,靈石需得精打細算著用,故此他只得次次聽完各路麻煩在他家門口發洩怒氣後及時關掉部分機關。

他本以為今日也如同平常一般,無非是傅薇又對柳暉百般討好反被厭棄後受人嘲諷,或是和柳暉身邊的哪位擁躉撕咬起來了,又或是在路上濫發好心卻被欺騙著買了一堆垃圾又背了一身債被人上門追債……曾經他也替傅薇打抱不平過,即使被打的渾身是傷也要幫她把被騙著典當的孃的遺物拿回來,可再下一次傅薇還是會輕易的因為同情再次賣掉那隻釵

傅家只剩他們二人相依為命,他好言相勸希望傅薇能擦亮眼睛,識得那柳暉並非良人,識得有些人假模假樣的好意只是為了傅家遺寶或看她出醜,識得哭訴自己遭遇的小販實則是某家錢莊的放數……

她卻只怪他冷漠無情、怪他不向著自己,甚至說出了爹孃就是不與人相交才會落得個孤立無援的境況,最後屍骨無存,連衣冠冢都沒有人立這樣的話。

自那之後即便傅薇驚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對傅辰道歉,但傅辰幾乎再也沒跟傅薇說過一句話。

陳家人在外喧譁的聲音傅辰置若罔聞,心分二用地站著執行練氣的基礎功法,卻被一句“罷了,今天我大人有大量就饒過傅家弟弟這次吧,畢竟傅薇也已經跌落無際崖,算是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擾亂了吸納的節奏,氣急攻心地逼出一口逆血。

“你說什麼?!”

他“砰”地推開大門,兇狠地盯著人群中的陳妙妙。

只見對方嗤笑著走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帶著掩蓋不住的不屑狀似同情地輕聲對他說

“我說,陳妙妙,已經死了。”

傅辰心中猛地一沉,他推開擋在他面前的陳妙妙徑直奔向無際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