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年幼時候,曾因燒燬了鹽運賬本連累全家遭貶,以致失去了官名,這次前來,就是為了恢復官名一事。”

“哦?想不到原來你們陳家也是官宦人家,家父當時是什麼職位?”

“鹽運司知事,官居八品。”

林無期聞言,似想到了什麼,忙追問道,“是京城南郊鹽場的鹽運司陳慶言?”

“大人認識家父?”

林無期眼神深邃,似一座雕塑一動不動,良久,緩緩道出,“不僅認識,你父親於我有救命之恩!”

林無期長出了一口氣,說道,“24年前禹杭遭遇百年難遇的暴雨,洪澇嚴重,我父母盡皆溺亡,放眼望去,殘垣斷壁,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泥漿,哀嚎聲響徹天地,還能動的人,都在忙著尋找自己的親人,而我,卻再沒有任何親人了。”

“是你父親好心收留了我,給我吃的,幫我清洗傷口...要不是你父親,我根本活不下來。”

“之後我便去往琅安寺習武,當我被宮內人看中,進宮之後,我才知道他是京城的鹽運司知事,他那時已經被貶了。”

“我曾前往禹杭尋找過他,誰知他根本沒有回去,沒想到在這裡見了恩人的兒子。”

林無期感嘆世事無常,眼睛有些朦朧,問向陳植懿,“你曾說你父親身體抱恙,他...如今可好?”

陳植懿沒想到父親陳慶言竟與堂堂昭武將軍還有過這段往事,這不是巧了,有熟人,好辦事,看來重獲官名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了。

“家父託薛白青神醫盡心醫治,近日已無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一直都在京城裡嗎?”

“嗯。”

“怪不得我始終找不到你們的下落。”

林無期有些自責,看著眼前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陳植懿,問道,“年兄貴庚?”

此時面對救命恩人的兒子,林無期也不再直呼姓名。

“今年剛滿二十四歲。”

林無期聞言笑道,“愚兄痴長你幾歲,從今以後,你我便以弟兄相稱,如何?”

陳二九心道,真是想啥來啥,毫不猶豫起身拱手,“林大哥。”

聽得陳二九一聲大哥,林無期心情甚好,忙差人上來一壺酒,兩碟小菜,欲要拉著陳二九一醉方休。

“林大哥,此處並非暢飲之地,何不有空去我那敝店,咱倆不醉不歸,可好?”

林無期大笑以掩飾尷尬,“二九,你看我這記性,竟還在你面前賣弄起酒來了,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直接去面聖吧,官名之事,我想陛下應該不會為難你。”

“那有勞大哥了。”

......

皇宮,養心殿。

乾葉城端坐在床榻,一身寬鬆龍袍,悠然的品著茶,在他前方,一身著官服的老者畢恭畢敬的蜷跪在地,正是歐陽玄。

他已經在地上跪了近半個時辰,乾葉城沒說話,他不敢起身,不敢多言。

“歐陽玄,此番來所為何事?”

見皇上終於開口,歐陽玄欣喜,卻並不敢表現出來,依然面朝地面,戰戰兢兢說道,“回皇上,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訓子無方,衝撞了皇上,只因當時身居兩廣,視察災情,實難抽身,還望皇上責罰。”

“哦。朕想起來了,你是說一個月前在山上人酒館吧?我說你怎麼現在才來,忘了你那時可是欽差大臣,沒在京城呢,哈哈。”

“皇上明鑑,還望皇上恕罪。”

“起來吧起來吧,朕不怪你。”

“謝皇上。”

歐陽玄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剛要起身,卻聽皇上繼續說道,“可你那兒子,私自收受保護費,收受那什麼碳敬,這又該怎麼處理呢?”

他忙又跪到了地上,剛欲要解釋,養心殿外傳來聲音,“皇后娘娘駕到——”

聞言乾葉城眉頭一皺。

養心殿門口,緩緩地走進一位身穿華麗服飾的女性,她的裝束流露出無比的尊貴與威嚴。長髮被精心地盤起,鳳冠霞帔,冠上鑲嵌著寶石,閃爍著奪目的光芒,正是明乾王朝的皇后,歐陽玄的親妹妹,歐陽靈萱。

歐陽靈萱嫻靜美麗,眉宇間透露著睿智和從容,款步來到乾葉城身前,行禮道,“靈萱給皇上請安。”

乾葉城大手一揮,“免了!”

“皇后今天已來給朕請過安了,怎麼又來了?”

乾葉城其實對歐陽靈萱沒什麼感覺,她能當上皇后完全是太后一手操辦,又因為皇后和朝中一品大學士歐陽玄關係甚密,難免對其有了更深的芥蒂。

“回皇上,臣妾方才聽聞臣妾外甥曾衝撞了皇上,心中掛念,特來相侍。”

這歐陽玄嚴格來說,還是國舅爺,一品大學士兼國舅爺,位高權重。

乾葉城哪能不知道皇后的心思,朕還沒把他怎麼樣,皇后就迫不及待地過來施壓,這是真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

“朕沒事,好得很!皇后費心了。”

乾葉城雙目如鷹,幽幽盯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歐陽玄,淡淡道,“國舅爺,你快起身吧,免得皇后替你擔心。”

歐陽玄聞言更是不敢動了,“臣惶恐,皇上恕罪!”

“哥哥起來吧,皇上哪裡會真的生你的氣,都是家裡禎兒不懂事,哥哥回去定要嚴加管束。皇上日理萬機,這等事情就不要再來叨擾皇上了。”

“歐陽玄,平身吧。皇后都為你求情了,朕也就不治你和那歐陽禎的罪了,不過你下去定要做好善後,這事便罷了。那酒館,朕可是會常去的。”

歐陽玄這才心感皇上似乎真的放過他了,忙拜謝後起身。

這時,養心殿外進來一小太監,小聲說道,“啟稟皇上,門外林將軍求見。”

“宣。”

林無期進來,告訴乾葉城陳二九正在殿外候著,皇上眼睛一亮,忙把陳二九宣了進來。

“草民陳植懿見過皇上。”

殿內所有人一臉鄙夷,心道這刁民一身敝衣,見了皇上竟然不跪?

乾葉城卻一臉疑惑,不是陳二九嗎?怎麼自稱陳植懿了?

林無期忙拽了陳植懿一把,小聲說道,“二九,你現在還沒被賜官名,豈敢自稱?”

“大膽刁民!見了皇上,竟不下跪?”

歐陽玄厲聲喝道,他剛剛被皇上放了一馬,此刻正是自己表現的機會,他可不會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