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趕在天黑前把屋子給修好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堂溪及時趕了過來,盛缺今天可能會被揍成豬頭,再狠點兒那可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你說,砍了房子就算了還挑釁,這是幾個意思?

用地方話來說就是欠欠兒的,棍子不上身永遠不知道對面有多痛。

他們乾脆在院子裡支了張大桌子,一群人圍著桌子吃飯,包括白天來送酒的兩名娃娃兵。

此時的盛缺還撲在堂溪的懷裡擠出乾巴巴的幾滴眼淚,演技不夠,靈泉水來湊:“三師兄啊,你再晚來一會兒可就見不到師弟我了啊,四師兄他不僅打我回宗門後還要給我加課業,簡直沒天理沒人性!”

裴玖寧夾菜的動作一頓:“別汙衊好人啊,是你削我屋子在先,挑釁師兄在後,怎麼你還有理了?”

易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他是小孩子你也是小孩子嗎,不就是屋子壞了,我花錢請人來修就好了,何至於在院子裡動刀動槍的。”

這話說的,堂溪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真不愧是有錢的大佬,花個銀子的事兒,何須如此。

盛缺畢竟是小孩子,是他們當中最小的小師弟,作為師兄的堂溪也很為難,兩個師弟,總不能偏心吧。

“那怎麼辦,總不能給四師兄也加課業吧。”堂溪十分無奈地表示,“你四師兄都順利從青雲宗畢業了,咱們管不著,再說了,給你加課業不也是情理之中的麼,往好處想就是了。”

盛缺“蹭”地一下就直起了身子,眼睛瞪的老大:“三師兄,怎麼就連你都向著四師兄說話,你偏心!”

“放心,我賭你四師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肯定不會嚴格要求你的。”堂溪沉吟了幾秒,隨即靠在盛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你四師兄以前在山上練刀時就是這樣的。”

“真的?”盛缺的眼睛有光了。

堂溪別過頭,避開了盛缺的目光,心虛地乾咳了一聲:“你當玩笑話聽罷。”

盛缺眼裡的光沒了:“哦,那沒事了。”

忽的,他好像想起什麼來著似的,快速抄起桌上的酒碰了一下堂溪的杯子,朗聲道:“祝三師兄大婚快樂,幸福美滿,子孫滿堂。”

“……”堂溪手中的筷子抖了抖,裝作十分淡定的樣子撩起眼皮看向裴玖寧,“回宗後給我往死裡訓,加十門課業都不為過。”

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易商抬眸看向石化在原地的盛缺,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不加課業誰加課業。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都有些醉了,原本還拘謹的兩小隻娃娃兵此時正扒拉著還算清醒的裴玖寧,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將軍你別走,你走了我們可怎麼活啊。”

“馬校尉和薛校尉根本就不是人,他們,他們要我們天天負重徒步五公里,回來後連飯都沒有的吃,將軍你不能走啊~”

裴玖寧:……

怎麼喝個酒還喝出離愁別緒來了,跟著家中兒子要出遠門老母不放心地哭囔著一樣。

眼見著裴玖寧不說話,兩小隻開始了曲線救國路線,一人扯著易商的一隻胳膊,一個往左跑,一個往右跑,嘴裡還嘟囔著:“沒事,只要嫂子留下來了將軍就不會走了,小五,走走走,抬回去。”

“啊,你在哪兒啊,我怎麼沒看見你?”

“我在這兒,剛剛不還和你喝酒來著麼。”

易商:……別扯了,再扯她就要四分五裂了!

再來看看盛缺和堂溪,一個賽一個地喝,把形象都喝沒了。

“三桃園啊,四季財啊,七個巧啊,八匹馬啊。師兄你輸了,喝,快喝!”

堂溪猛灌了一口酒,面色泛紅,一擼袖子,不服氣似的喊道:“來來來,再來一次!”

還清醒著的裴玖寧無奈地扶額搖了搖頭:“這怎麼……都喝醉了。”

“你要不先把你的兵扯開,我還想再多活幾年,可不想現在就被實施車裂之刑。”

裴玖寧去扯的時候那兩小兵當場就哭了,抱著他的大腿不肯鬆手了:“壞蛋,不許跟我們搶將軍!小五你帶著將軍快走,我來拖住他!”

“啊,我已經抱住壞蛋了,你快走!”

易商:“……”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亂七八糟的,開聯歡晚會呢。

裴玖寧左腿綁了一塊大秤砣,右腿綁了一個大秤砣,一擺一擺地走著,一邊走一邊甩:“別扯了啊,再扯你家將軍就要被你們謀殺了!”

好在王叔及時趕來,把兩塊秤砣從裴玖寧的腿上分離了下來,扯開時,兩小隻還撲騰著手腳,一個勁兒地嘟囔著他們也要上山修仙,誓死跟隨自家將軍。

兩個人,生生地鬧出了一個軍營的熱鬧。

裴玖寧拍了拍王叔給小五他們備好的馬,又親自給他們調整好了坐姿,輕笑一聲:“這麼大了,怎麼還跟著小孩兒似的。”

王叔接了句:“他們才多大啊,十四而已,當初被你救回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幾歲的孩子,論感情,自然比旁人要深些。”

“他們曾是姬玥將軍麾下的娃娃兵?”易商低吟了幾秒,眸色頓亮。

當年兩國之戰,黎國幾乎全民皆兵,上到婦孺下到嬰幼,人人拿劍捍衛國土,只可惜,最終還是敗給了烏鋮軍。

裴玖寧道:“是啊,他們第一次上戰場時也不過是九歲的孩子罷了,在我的軍營,未及冠者皆不可擅自上陣,畢竟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豈能白白地丟掉了性命。”

“他們或許真的只想跟著你呢?”

“烏鋮軍已經是我能給他們的最好的歸宿,他們本就是黎國遺孤,武帝是不會輕易放他們走的。”裴玖寧轉身走向屋內,黑亮的眸子更沉了。

王叔也備好了馬車,將堂溪送了回去,走時他還直搖頭,堂溪太子什麼時候也學會耍酒瘋了?

這不損形象麼!

裴玖寧將盛缺背到了廂房裡,易商熬好了醒酒湯,又一勺一勺地喂,她道:“能把信河殿主灌醉的古往今來你是第一人。”

“他的劍,沒有殺氣,恐日後再難精進。”裴玖寧蹙了蹙眉心,有些擔憂,“若是戰事再起,波及玄門,師弟恐怕難以招架。”

易商放下藥碗,道:“所以回宗後你不得教教他如何練出殺氣,他呀,平日裡連只兔子都不敢殺,更別說殺人放火了。”

裴玖寧揉了揉太陽穴,笑道:“我來教便是,殺人放火而已,誰還沒個怕的時候。”

他的刀第一次染血還是武帝抄家滅族的時候,對於武帝他甚至都不能說是恨,而是鄙夷。

鄙夷他不信自已的臣子,害怕功高蓋主掩了他的風頭,可笑的是自已年少時曾發誓要手刃武帝的誓言在許多年後卻莫名地消散了。

心甘情願地再度走上了自已父母曾經走過的路,接過了父母曾經掌管的軍隊。

只是這次,他不會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