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G市一個叫定縣的小山村,我們那裡常年風沙漫天,土地貧瘠,十年九旱,光禿禿的山巒、風起揚塵,就連空氣都幹得嗆人。每年的秋季和冬季是我們最煎熬的時候,一眼望去,整個天空都是灰濛濛的,山巒的荒涼和樹木的枯黃,莫名讓人感覺到迷茫和焦慮。淳樸年邁的父母,與同齡人相比總是會顯得蒼老許多,連綿起伏的山丘經受常年雨水的切割,溝壑縱橫,我好似看到了阿爸,阿媽的面容一樣,一樣的黝黑,一樣的溝壑難平。儘管如此,在這片土地上它依然滋養著1500萬的人們。
幼時總是不懂,為何這裡如此荒涼,父親母親總還是捨不得離開,也曾懊悔過,甚至幼稚地在心中發誓:如果有天能離開,我一定從此再也不回來了。後來我終於做到了,但家卻比之前回得更頻繁了。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一對年輕的夫婦被村主任帶著,一家家地檢視我們這裡人狗都嫌棄的一種叫沙棘的水果,往常這種東西都進了家畜的口腹果腹。還從未有人知道,它可以做水果和釀酒食用。當村主任再一次地宣佈,那對夫婦會以高出市場2倍的價格收購的時候,整個定縣的父老鄉親由起先的不可置信到喜極而泣,那種由內到外的喜悅,可以與過大年相媲美。
就連常年癱瘓在床的父親,聽到這個訊息, 眼裡也閃爍著久違光芒,蒼老的臉龐上,一條條溝壑般的皺紋似乎都在這一刻舒展開來了,如同久旱遇甘霖。
後來聽村長說,那對夫婦考察過眾多地方,這裡是他們的最後一站,如果這裡發展得好,未來他們將在這投入大量的資金支援,老實淳樸的村長得知訊息,急得口冒水泡,就是說不出話,只有小學文化水平的父親實在看不過,主動要求他來負責談判。但實在想不到,他們談論的內容會由沙棘轉到我的身上。
“紫大哥,多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這唯有一件事……”多日的相處已讓那對夫婦與我阿爸逐漸熟悉起來。
“既然你都叫一聲大哥了,有話就直說吧,沒得在意的。”那對夫婦講話前向我這邊看了一眼。
現在想起來,也許那一眼是向我詢問是否同意接下來做的決定吧。
“我家有一個跟你同樣歲數的兒子,前段時間遭遇了一些事情,導致他現在見到什麼人都不願意講話。”
“這段時間,透過我們的觀察,發覺你的兒子與我兒沒發生事故前的性格極其像,所以……”
“未盡之言,成年人都懂得接下來要說的話。”話畢,父親離開。那時,我只看到父親拖著他雙無法行走的腿,在一個破舊的板車上,蹣跚前行,多次想要上前幫忙的我,當再一次被拒絕後,只能默默地跟在父親的身後,儘管此刻他看起來不再那麼高大威猛。但他筆直的背影,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答應,我的父親也沒有同意,也許我們就不會遇見,也不會讓我見識到除定縣那個小山村外,世界還有更值得追求和期待的地方。
“你這麼煽情,我以為你喜歡我。”一句沙啞低沉如同大提琴般的聲音,沒來由地打斷了紫松的回憶。
突然的聲音讓他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可能是林一白醒了。
“老闆,老闆……你終於醒了。嗚嗚嗚……”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紫松的一個反撲擁抱,把林一白壓得直咳嗽。
“你,你,如果,在,再不……起來……可能……就真的……見不到我了……”
“抱歉,抱歉,老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闆,你還好吧。”紫松那哭哭唧唧的模樣,他實在沒臉看,嫌棄地把臉扭到了一邊。
“呀!”紫突然大叫一聲。隨即他興奮地不停地看向林一白,看看,一臉沉思,一臉沉思地又看看林一白。
“老闆,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哪裡有些不太對勁的嗎?”林一白示意紫松有話快說。
“老闆,您可以講話了呀!”經過紫松的提醒,林一白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簡單地說幾句話了。這一發現不禁讓他回憶起住院之前發生的事情。
那是他多年後的第一次講話,女子柔軟的身體因為害怕微微地顫抖,他的心跳在她的耳邊有節奏地跳動著,彷彿在訴說著無聲的情話,女子自帶的香氣充滿了他的整個肺部,這一刻彷彿與世界隔絕開來,只有他們兩個存在一般。
哪怕身處危險,他也緊緊地擁抱著她,從未想過放開。“別怕,有我在。”他輕輕地說。
隨後兩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嘖嘖,老闆,別說我不心疼你哈,你這一臉春心蕩漾的表情,被那個小妖精給勾引走了。”
隨即他自說自話“莫非是那個讓人神魂顛倒、溫婉居家的小諮詢師?”紫松說的是那天與他們一起前去救援的心理諮詢師。林一白聽見他說這話,嫌棄地送給了他一個白眼。
“呀,老闆,你學壞了哦,你都不理人家了。”林一白直接無視他的耍怪。
“不對是嗎,那我再猜猜,莫非是那個體貼、高冷不可接近的麥斯卡,麥老師?”這回林一白沒再反駁,紫松一副無可救藥的模樣。
“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兄弟都是背鍋的。”
“想不想知道,麥老師為什麼沒來看你?”林一白一副你再廢話就圓潤出去的表情。
“算了,算了,不賣關子了。”紫松無奈地說。
“哼,聽說她參與救援前是接到的緊急通知,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簡單地安排了一番就出發了,聽說呢,她還是電臺的主播呢,這去一天,兩天還可以,這缺一個多月,人家電臺就不願意了,麥老師這才緊急回去處理去了。”
“怎麼樣,要不要關心關心問問看,她的事情處理好了沒?”
林一白不講話就一直直視著紫松。
“哎喲呦,我的心肝呀,受不了了,你不要深情地看著我,好疼呀啊。”紫松捂著胸口。
“人家走之前,可是再三囑咐我:你們林總醒來了,一定要告訴她。”
“那,現在你醒了,要不要我替你打個電話。”紫松一臉狡黠地問。
“好,好,我知道了,我打,我打,你啥話都別說了。”
紫松熟練地撥通了麥斯卡的電話。“喂。”
“麥老師,我是紫松,您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嗯,我可以的,你說。”麥斯卡回頭看了眼剛諮詢完送走的一個來訪者。
“麥老師,上次你走得比較匆忙,忘記問了,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謝謝,我這邊已經處理好了,沒什麼大事。”麥斯卡說。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春城也有我們公司的分部的,有空過去請你吃飯。”
“我呀,我這邊除了週一和週五,其他時間都是可以的,不過要提前說,你知道的,這一行有些時間不允許自己挑揀。”
“好的,沒有問題,到時候我們過去了提前說。”
“你們,你和林怎麼嗎?”
“可能吧,我這邊問下他。”
“你們林總還好吧,上次真是太感謝了,等你們來了,我請你們吃美食。”
“好的,那就這樣說定了。”
結束通話電話,林一白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候在一邊的紫松給制止了。
“我的大總裁,你追女孩子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話說,我都納悶了,你是怎麼認識她的,我這個長期跟在你身邊的人怎麼不知道。”
林一白回憶著他剛見麥斯卡時的場景。小姑娘穿著一身白色碎花連衣裙,黑色的長髮紮了兩個麻花辮子。一臉鬱悶地跟在自家保姆的身後,時不時地噘著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那時他去商場之前剛與爸爸吵了一架,心情極差,看到有這麼一個女孩,感覺非常好玩,就很想逗逗她。她向銷售員問衣服的時候,其實他就在一邊聽著,就算沒有聽到,也沒關係,銷售阿姨會告訴他的,他們自家的商場,他經常來。
結果小姑娘人不大,脾氣倒是挺大的,與他爭執起來一板一眼的。原本沒想買東西的他,也忍不住想要爭上一爭。結局就是,銷售人員從附近的分店又調貨了一件,這才平息了一場戰爭。
原本這件事就過去了,結果他們在地下停車場又遇見了,而且這次後面還有尾巴。
憑他們家這麼多年遇到的事情,他猜測可能他們倆早就被人盯上了,單憑兩個小孩子,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唯能夠做的就是儲存實力,先隱藏起來。誰知,她這麼單純好騙,一個嚇唬就成了真。隨後人販子要求贖金,換地方、交贖金,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她的爸爸會來得那麼快。
人販子改變主意、撕票、憤怒、他爸爸來保護她們,然後鋒利的鐵鍁打落下來,額頭流血,他的爸爸去世,場面一片混亂。解救後的他像個木偶,呆呆傻傻,不言不語,
而麥斯亦然,他們倆一個失去親人,一個被場面嚇倒,直至後來,她的母親前來帶走了他。而她聽說也被自己姑媽帶去了國外讀書。直至上次在地震時遇見,他們15年第一次見面,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是那個當初的小女孩,他的卡卡。
再次見面,其實心情很複雜,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走出來,而他卻因為那次的事情再也不願意開口講話,一件事,傷害了幾個人,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創傷。他們該怪誰?該恨誰?
多年的心理諮詢,也只是見效甚微,直到再次遇見了她,他想保護她,像小時候那樣,他希望她能夠徹底地走出來,他希望她快樂。而他更希望未來他可以陪她走下去。
“哎,哎,老闆你幹嗎?”
“你不會要出院吧?”
“你還真是出院的呀,不是,醫生不是告訴你,還需要再觀察2天嗎?”紫松急切地問。
“不是,老闆你談個戀愛,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呀!”
“就算你不住院,但是自從大林總卸任後,你負責林氏,這次還是第一次堆積這麼多的檔案沒處理,咱要不處理完再去見麥老師?”林一白,無論紫松說什麼都是無視,直接起身就想出去。
“好、好,我服了你了,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真的不去公司麼,去公司處理完事情,可以在春城待時間長一些的哦。”
這句話,成功地把林一白伸出去的腳給收了回來。隨後他穿戴整齊,直接去了林氏大樓。
林氏大廈,林氏總部坐落在廣東省的市中心位置,足有32層,每一層根據負責的業務不同而劃分,當然,林氏的實力這只是冰山一角。林一白的辦公室在大廈的頂端32層。
秘書部接到紫松的電話,整個部門都沸騰起來了,此時如果你在現場,你就會看到這樣的一個場景:快點,快點,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清理乾淨了,保持桌面整潔,千萬不能讓小林總看到了,你們是知道規矩的。
“哎,這次小林總怎麼回來怎麼早?我們的小林總受苦了,聽說前段時間參與救援都受傷了,也不知道好了沒,這可讓人心疼死了呦!”
快擦擦你下巴流的口水,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招聘你的,這麼花痴,你媽知道嗎?秘書部的一位年輕的女孩說。
“他媽知不知道,不清楚,我就知道你再不收拾我,待會你就完了。”另一個秘書組長說著。
隨後眾人一陣忙碌。
寬敞而充滿現代感的總裁辦公室,因電梯的“叮”聲打破了周圍忙碌的各位秘書們。這個聲音像是時間的節拍器,預示著重要的時刻即將到來,秘書們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神中流露出既緊張又期待的神情。
電梯門緩緩地開啟,一道明亮的光線從中射出,照亮了整個走廊,順著這束光線往前看去,總裁那挺拔的身影,穿著筆挺的西裝,步伐穩健地走出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