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工作繁雜且細碎,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好在政府部門派來的救援隊來的很快,而且人數巨多,救援的和被救援的人們,每天都在煎熬,每天都在面對著一個又一個的死亡資訊,看到曾經那麼多年輕的的面孔,如今都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即使是心理諮詢師,也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同來的小組人員,白天為他人做心理輔導,夜晚獨自一個人默默流淚,這樣週而復始,一直堅持了大概有近1個半月。直到這天夜裡,半夜再一次失眠的麥斯卡,起床準備去看看白天剛救治成功的小女孩,笑笑,經過帳篷時,聽見了裡面傳出的一陣壓抑的哭泣聲,

這才發覺,也許每天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人,不止他們一個,而是全部,這也讓她體會到,心理諮詢師在此時此刻地如此的重要。原準備向前走的腳步,頓時給收了回來,給他們一點時間療傷吧,哭泣也是發洩情緒的一種,最難的是那些連哭泣都沒有勇氣的人,麥斯卡心中這樣想。

再往前走已沒必要,準備返回時,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她要離去的身影,隨即手機亮起,一條資訊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麼晚還不休息,是睡不著麼?”發件人:林一白。難道剛才那個腳步聲是他?直到正主站在她的面前,猜測得到證實。

他依然還穿著前幾天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款大衣,不過,這次是不同色系的,唯有區別的是今晚沒有系圍巾。麥斯卡心想,這人一定在某些方面有些輕微的強迫症,大衣那麼多,他可以買同款,但不同色系的,可見平時一定是個很怕麻煩的人。

夜晚的山谷的有些寒冷,這個身高有一米八五的男人,此時,如同一顆松樹般矗立在她眼前,高挑而挺拔的身材,身形健碩,肌肉線條流暢,一看就是平時喜愛運動的人,他精緻的彷彿一尊雕塑。麥斯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有些自行慚愧,心中不禁想:還真是大型車禍現場,每次遇見他自己都是一身的狼狽。一陣風吹過,掀起了他米咖色的大衣,那一刻,心裡有些焦慮的她,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一時呆愣住了,這種感覺,她多久沒有體會到了,好像是從爸爸離開的那天吧。

此時,她突然有了一種傾訴的慾望:“人生還真是無常,今天還憧憬著未來,可能明天就沒有明天了。”

林一白好似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平靜,低頭一陣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好的聽眾者,能夠給到你回應。但是對於你的問題,我有一點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人生在世,只要來這個世界上一遭,都不算遺憾,我的認知裡遺憾是:明明有機會可以去做一些事情,但總因為一些所謂的外界的原因,而停止不前,明明有機會挽回,卻總是被各種顧慮裹挾著,不得不做出有悖自已意願的事情。”

“你們心理諮詢師不是經常說一句話麼?你想知道是什麼麼?”

他的兩個問題,勾起了麥斯卡的好奇心:“所以你想說什麼?”麥斯卡問。

“做本我,追尋快樂的原則!”

麥斯卡聽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大哥,你都不聽後半句的麼?後半句說的可是“超我,遵循社會原則。”說完,她才意識到,也許林一白不是不知道,只是在逗她開心而已,但,關鍵是,他為什麼逗她開心。

“方便問你個問題麼?”麥斯卡問。

林一白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方便問一下,你是?”麥斯卡伸手指了指他的喉嚨的部位。

“我的喉嚨因為小時候的一次經歷,導致至此再也無法開口講話,醫生說只要有一個契機,也許還有開口的機會。但是,我的聽力完全沒有問題,你會介意麼?”

麥斯卡聽完一臉的尷尬,她還是問了別人的傷心事情,聽見他問會不會介意,連忙擺擺手,不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個鬼,他有沒有問題,講不講的了話,跟她有什麼關係。”

“天色有些晚了,明天還要早起救援,我們回去吧!”

看到麥斯卡起身就要走,林一白伸手攔了一下。

麥斯卡有些不解。

林一白示意她低頭看下手機上的資訊。

“夜晚天冷,大衣先暫時借你了,別凍感冒了。”隨後,他把脫掉的大衣直接給麥斯卡披上。

厚厚的大衣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獨有的清冷氣味,暖暖的、香香的、並不會讓人感覺到反感。

正如此刻他的人一般,清冷但不會感覺有距離。

一夜好眠,早上起床看到掛在衣架上的大衣,才發覺昨晚發生的事情好似有些不真實感。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每天照例為受災的人群做心理健康評估與疏導,遇到特別嚴重心理問題的孩子或者成人們,就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與小組一起研討、制定治療方案和處理善後問題。

灰濛濛的天空,烏雲密佈,雲層彷彿在低垂,狂風暴雨的前夕,紫松在與另一隊負責人做對接工作,為即將到來的暴風雨做準備。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擾了這片刻的安寧,負責去大興村善後的一個小分隊來電告知,他們被困在兩座山的一個小山坳裡,暴雨傾盆,有人受傷,打了總檯的電話,那邊醫護人員緊張,實在抽不開人手前去救援,這才給紫松打了電話,問是不是可以就近安排人員前去做基礎包紮和治療。

紫松接到電話,猶豫片刻,找了林一白商議,他知道在他們小組也只有麥斯卡有護理經驗,這事,其他人都幫不上忙。但如果讓麥斯卡一個人前去,他也不放心。

“老闆,前方剛才打了電話,說是大興村善後的一個小分隊有人被困且受傷了,打了總檯的電話,醫護人員緊張,抽不開人手,需要我們就近安排人員前去支援。”

“他們入會時填寫的資料上有寫個人的簡歷,裡面也只有麥老師和另一個心理諮詢師有醫護的經驗,但這人員有合適的了,那前行陪同的人,您看,安排誰去合適呢?”

林一白思慮片刻,指了指自己。

一開始紫松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直看到林一白的臉色有些不好時,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他一副吃驚講不出話來的模樣,手指著林一白,激動的抓耳撓腮,那個姿態就好比動物園的猴子,被惹怒了卻不知道如何反擊一般。

“我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剛才的意思是你要去?”紫松就差沒有一字一句的翻譯出這句話了。

當得到林一白的肯定時,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手捂著心口,滿臉痛苦。

“哎呀,我的總裁,大老闆呀,你是老闆呀,你,你,你怎麼能去那地方呢,你那高定的西服和圍巾,你那個皮鞋,還有你那龜毛的強迫症。”

一不小心說出實話的紫松,有些大禍臨頭的感覺,他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林一白一個眼神過來,紫松再次心痛的捂著心口。

見色忘義的總裁,我的心碎了一地,請問你再次回來,清白還在麼?

整裝待發,收拾好行李,紫松不放心他們家的大總裁,自己也跟過去了,同行的還有另外一個女性諮詢師。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快要到達目的地了,麥斯卡一個趔趄差點被絆倒,林一白及時的扶住了她。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林一白關心的問。

“沒事,剛才謝謝你啦,我走路太不小心了。”

“沒事。”隨後他走在了麥斯卡的左邊,扶住她的手一直沒有收回來。

這讓麥斯卡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程,期間林一白一會讓麥斯卡走左邊,一會讓她走右邊。起先麥斯卡還不沒在意,直到某一次紫松差點摔倒,才解惑。

“我說,我怎麼快要摔倒的時候,就沒有人扶著呢?”

“哎呀,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呀。”他的身後傳來一個喏喏小小的聲音。

“對不起,是我沒有扶住你,我身板小,怕沒扶住你,還把你給摔了。”那個隨行的諮詢師開口說。

“你說呀,這人跟人怎麼就差別這麼大呢?”

“啊,你說什麼?”

“沒事,我們慢慢走哈,咱不著急,讓他們先走。”說著他看向前方的林一白和麥斯卡。

我這個榆木疙瘩的總裁也有開竅的一天,這事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奇了怪了。

“可是,我們不是還要救人的麼,慢點走合適麼?”

“我跟你說哈,剛才呢,我又接到了電話,他們受傷人員的血已經止了,目前在平穩期。總檯也安排了醫生前往事發地救援了,我們吶,現在趕過去就是走前去接人的。”

“那你也太壞了,你怎麼不告訴林總和麥姐呢?”

“這你就不懂了,你看他們倆,在一起多般配呀,不能告訴,不能告訴。”

“好尷尬呀,總要聊點什麼吧,就這一路走過來了。”麥斯卡心想

“你。”

“你。”

兩個人同時的準備開口,結果還是林一白先一步的伸出手機,打字給麥斯卡看。

“抱歉,沒跟女孩子在一起過,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我以為你們諮詢師都是比較喜歡活潑一些的。”

“沒,沒有的事呢。”我的媽呀,麥斯卡你是心理諮詢師,怎麼感覺你現在變的這麼傻了,這叫什麼回答。

“嗯,我的意思是說,這樣挺好的,我們平時在工作的時候都是聽來訪者說,我們給出反饋,能夠不在工作室裡面談一些專業話題,我感覺挺好的。”

林一白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前方砰的一聲巨響。一塊碩大的石頭滾落了下來。

只聽見轟的一聲,一條憤怒的巨龍,咆哮著從山坡上傾斜而下,吞噬著一切。

“是泥石流,大家快跑!”

紫松大喊一聲,隨後拉起離他最近的那個諮詢師,向前奔跑,跑了一段時間,發覺他們家總裁沒在身後,麥斯卡也不見了,他心中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不會吧,一定沒事的,他明明就大聲提醒了的。”

紫松大喊的那一刻,麥斯卡和林一白已經走在了最前面,他們返回已經來不及了,唯有奮力往前跑,林一白看見麥斯卡因為害怕,全身戰慄無法行走,一個健步衝上去揹著她就跑。泥石流的速度突然加快,向著兩個人的方向而來,林一白心中一緊,放下麥斯卡改為拉著她的手,奮力的再次往前衝,可是很快他們就被追了上來。

危險來臨的那一刻,林一白緊緊的抱住了麥斯卡的身體,突然的擁抱,一股獨屬於男性氣息的清冷感,帶著淡淡的菸草味。哪怕現在身處危險的境地,也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風聲、雷聲、雨聲突然靜止了,好似整個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奮力的掙開眼睛,一股刺眼的光照了過來。

“醒了,醒了,”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

忽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人,趴在她的床邊就哭,眼淚紛飛、稀里嘩啦、鬍子邋遢,不修邊幅的樣子一時讓她沒認出來這人是誰。

“嗚嗚、嗚嗚,麥老師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聽見這句話,她才認出來,這人是紫松。

不是,這受傷的是我吧,怎麼感覺你比我還難受。對了,說起受傷,瞬間讓她想到了泥石流發生的那一刻,那個溫暖的懷抱。

“你們林總怎麼樣呢?”麥斯卡急切的問。

紫松抬起頭來,眼淚還未乾涸,他望著麥斯卡,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麥老師,您放心,林總他沒事。在泥石流發生後,我第一時間就聯絡了救援隊伍,搜救你們,就是他可能

沒那麼快恢復過來,目前人還在臨時搭建的醫護帳篷裡。”

聽到這裡,麥斯卡鬆了一口氣,心中對林一白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她想著當時的情景,那個溫暖的懷抱,那個奮不顧身前來解救她的人,心中一股暖流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