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殺你!”

姜雲官微眯著眼,然後倏忽笑了,也不知是笑陳皮自不量力還是笑他心比天高的少年傲氣。

原本他提出骨壎損壞一事只是因為兄長應了那個張家叛徒,心中有氣,想唬一唬這群長沙地頭蛇,骨壎是巴洛川人的身份象徵不假,但作為巴洛川姜家的少族長,他這身純度極高的陸吾血脈才是最好的憑證。

對於姜雲官來說,骨壎只能在手上當個頗具觀賞性的玩物,若真要論起保命手段……笑話!他這個當少族長的,後手怎麼可能會少得了?再者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小官還真就沒有人能傷到他。

“二爺。”姜雲官斜著身子,手指有規律地點著腿側,渾身上下湧動著危險的氣息:“有一個詞兒叫禍從口出,你若再不管管你這徒弟,我真怕我一個手癢癢就把他給宰了。”

二月紅從前只以為是自己教的不好,卻不曾想是陳皮本性難移,糾結了半刻,但到底是自認得罪不起巴洛川部落,於是心下一狠,摸出兩顆鐵蛋子直射向陳皮的雙腿。

隨著一聲慘叫,陳皮就這麼當著所有九門當家人的面兒跪在了姜雲官跟前。

姜雲官踩在那灘新鮮的紅色液體上,裝模作樣拍了下陳皮的肩頭,看著他猙獰的表情和充斥著紅血絲的眼睛,壞心思的微微俯身,在他耳畔噴灑溫熱的呼吸。

“人們啊總把少年的勇氣當做叛逆,把大人的懦弱當做顧全大局,今兒個就是很好的體現,不是嗎?”

姜雲官語調慵懶,嘴角微不可察濺射出戲謔的笑容,他轉身朝向張啟山和二月紅,就著這副睏倦姿態從然打了個哈欠。

“好了,打劫的事兒暫且告一段落,不過我來的時候也說過了,想讓我出手救人還得另算,不知二位打算付出怎樣的報酬呢?”

張啟山示意除二月紅以外,包括陳皮在內的所有九門當家人迴避,旋即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威嚴。

“張家在抗日過程中發生內亂,族長因此失蹤,不知這個訊息,夠不夠姜少族長出手一次?姜家應該許久沒聯絡上張家本家了吧?”

這話如同重擊在姜雲官腦中炸開,睏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眼神一凜死死盯著古井無波的張啟山:“你再說一遍,張啟靈怎麼了?!”

張啟山重複了一遍:“族長他,失蹤了。”

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家兄長的用意,難怪放野的姜家兒郎這麼多偏偏就擇了他來長沙,張家內亂,小官哥哥失蹤,若換了旁人,還真就沒有那個實力和立場去插手這件事兒。

姜雲官或多或少能去張家插一腳,拋開他姜家少族長的身份,究其根本是得益於他母親是張家的麒麟女,兩家聯姻守望相助,所以他也算是被承認的半個張家人。

而且那時他又被老族長寄養在了張家,練的是張家的發丘指,學的是張家的麒麟刀法,還是長了許多歲的張小官給他拉扯大的,實力和情誼都擺在這兒,就算他不認張家這個親,也不能不記小官哥哥這個情。

兄長當真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啊!姜雲官感嘆道。

“你之前應該早已和兄長達成了交易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你,你給我張家內亂的具體訊息,我出手救人。”

張啟山雖然因為姜雲官殺了他親兵一事心頭膈應,但照目前的情形屬實不宜又得罪對方,畢竟礦山那邊可不能再等了。

“事關二爺內人,姜少族長不妨同我們去二爺的府上詳談。”

“隨意。”姜雲官聳拉著眼皮,寡淡的聲線還帶著一點點鼻音。

張啟山拉過二月紅的手臂,遞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高聲招呼不知躲到哪裡去的副官:“備車,去二爺府上!副官你順便去把老八給抓來!”

這還是姜雲官第一次坐車,稀奇一番過後索性靠著後座椅倒頭就睡,他緊趕慢趕了三天才到長沙,一路上幾乎沒閤眼,眼下確實疲憊的很,連齊鐵嘴被張副官丟到了自己旁邊都一無所覺。

齊鐵嘴罵罵咧咧地坐上洋車,餘光瞥見身邊睡得正香的姜雲官不禁瑟縮了一下,這位爺,剛才挺猛的哈……

“誒!這小孩兒的面相有些奇特啊!福禍相依,吉凶難料!分明是個富貴相,命途卻有轉變成坎坷波折的趨勢,怪哉怪哉!”

齊鐵嘴小心翼翼伸了個腦袋過去仔細打量,見姜雲官忽然有了動靜,又立馬手忙腳亂地撤回來板正坐好,生怕惹了這位爺不高興。

或許是精力不濟的緣故,姜雲官並沒有被鬧醒,只是迷糊哼唧了兩聲,倒是讓齊鐵嘴狠鬆了一口氣。

惹不起惹不起,老八我還是乖乖聽佛爺話吧!

佛爺府上距離二爺家不是很遠,車子經過交叉街口時,幾聲拖長的汽車喇叭驚動了滿街行人,看是長沙佈防官的座駕,路中間的小販便自覺轉移到了街邊去吆喝。

外邊兒的喧囂透過車窗傳入齊鐵嘴的耳朵,他不動聲色覷了姜雲官一眼,喉間溢位低低的笑聲,這孩子睡得可真香啊!

抵達紅府時,姜雲官還做著和小官哥哥偷雞拔毛烤來吃的美夢,齊鐵嘴一邊念著罪過,一邊伸出根手指戰戰兢兢戳了下他的小臉兒。

“咳,姜小哥,起床了,咱們已經到二爺府上了。”

“別鬧。”姜雲官拍開齊鐵嘴的爪子,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

齊鐵嘴苦著臉,不死心地又戳了戳他:“姜小哥,起來辦正事兒了!佛爺和二爺都還等著你呢!”

姜雲官終於勉強掙扎著睜開了眼,剛睡醒大腦還很遲鈍,一時竟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要做些什麼,於是他動了動唇,嘴比腦地快出了聲:“對,要辦正事兒,正事兒是找小官哥哥……”

齊鐵嘴跟那個哄人的老婆子似的,順著姜雲官的話就是一頓附和:“對對,下車找你小官哥哥,再不下去佛爺怕是要把我的腿給打斷了!”

幾分鐘後,迎著風站在紅府門前的姜雲官徹底清醒過來,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貌似在旁人面前出了糗。

他若有所思地審視著齊鐵嘴,嘖,要不要找個機會把人給偷偷做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