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兩人緩緩下山後,洛竹緊緊握著珞一的手,守在院門邊,久久不願回屋內。

也不知算不算不歡而散。

眼見著兩人徹底走遠後,身影隱沒在林間,洛竹這才緩緩回首,目光平靜的徑直注視著珞一。

而越是這般被師父平靜的注視著,珞一便越是覺得壓力山大,縱使刻意去規避,目光都會不自覺間有些躲閃。

“你個小傢伙,今日之後,為師還真得對你刮目相看。”

只不過珞一也不知道,師父是在誇自己,還是罵自己,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越是這般去仔細思考,便越是覺得心虛,越是不安。珞一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自己總是不能拒絕地心安理得。

“走吧,回屋。”

珞一卻忽而止住腳步。

“師父,您覺得我做錯了麼。”

洛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放得極遠極遠:“就在此時,除了腳下的這一方土地,說不定就有某個角落的一方百姓,同樣在忍飢挨餓,只要征伐不斷,苦難便永不停息。世間之事,哪有那麼多是非對錯,不過是在求心安而已。

此國滅亡,被大國兼併,亦不過早晚之事,待得百千年後,又分裂為諸多小國,分分合合,輪迴不止,四域皆如此,唯有追尋大道,方能跳出這無窮盡的輪迴。

只不過,在這輪迴之中,又不知得有多少生靈,得承受血肉分離之痛,陰陽相隔之苦……”

“師父,您覺得我應該去幫他們麼?”珞一眼中滿是迷茫。

“為師不做任何表態。既尋此道,便早已脫離凡間之事。對於任何國家而言,一名玉衡階以上的修行者親自下場,都將與天災無疑,可誰又能保證,自己所行之事,便一定符合天道?還不如從最初的源頭便開始約束,不念、不想、不為。

但珞一你本為此間之人,此刻正在遭受劫難的,是你的同族,同胞,因而不受天道約束,而隔岸觀火,實乃不義之舉。”

“可那小子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笨死他得了!跟著他,也未見得就能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洛竹卻輕輕撫了撫珞一的發頂:“這不更加證明你的同族們需要你麼,既然如此,珞一為何不自己造個好主公呢?”

洛竹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如同在乾涸的大地上撕開了一道口子,清冽的地下泉水如井噴般汩汩而出。

“弟子……多謝師父指點迷津!”

“去吧,記得早些回來。”洛竹大手一揮,望著珞一乘劍飛速追趕而去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

……

山腳下,兩道灰頭土臉的身影正從密林中穿出,落在一塊空地上短暫歇息,彷彿被人奪走了魂魄一般。

“我早就說,不過一面之緣,還是咱們冒犯她們!仙人她不會出山的!”

葉長庚頹唐的靠在一旁的巨石上哀聲載道,一邊清理著鉤在長袍上的蒼耳。

“倘若真是如此,那日仙人她又為何手下留情?又為何刻意留下信物?”蕭珩雙手仍舊寶貝似的捧著那塊護心鏡,上方仍舊泛著一絲熒光,循著相似的氣息,他們兩次都找到了那方山頂。

“你傻啊!白來的工具人可供差遣,誰不樂意呢?也就你願意被人當傻子一般逗!還被個黃毛丫頭一頓訓!也就我這傻子願意跟著你這傻子!”

葉長庚語氣極衝,將怨氣全都撒到了袍子上的蒼耳球當中。

蕭珩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葉長庚見這他這極度窩囊樣子,頓時想一拳打上去,可嘴上還是收了收功力。

如若不是行至山窮水盡,誰又願意當著這願打願挨的傻子……

“喂喂!你們兩位傻子。”

就在這時,上方的林葉劍忽而吹來一陣清風,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柄長劍緩緩降下,少女蹲坐於其上,一臉打趣的表情看著兩人,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你可願,每日給我三張饃,一間家徒四壁的居室,收留收留我這個居於深山中無家可歸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