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最後一節俄語課了呢。”

“……誒,還以為下堂課才是。”

理奈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三明治。

“居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時間,還這麼冷淡。為師好傷心……”

餐桌對面的男子,一邊做作地哽咽,一邊痛飲下一整杯冰豆漿。

理奈不為所動地看著他的表演,也皺著眉喝了一口杯中的豆漿。

入口微燙,紅棗的甜味過後是黃豆製品的淡淡腥氣。

別說豆汁兒了,日本人連普通的豆漿也喝不慣,那寡淡微腥的味道非得改良為調製豆乳才能入口。

但小路說牛奶屬於微寒之物,生理期臨近還是改喝豆漿比較好。

理奈翻出用了幾回就吃灰的破壁機。

小路用黃豆、黑米與紅棗磨了兩人份的豆漿。

他自已的那份拿去冰鎮了。

期間理奈提出了質疑:「牛奶冷的話微波爐叮一下不就好了?」

對方則藉機科普,他所說的寒涼並不指溫度,而是食物在中醫理論中的性質。

要中和牛奶的寒,可以製作姜撞奶,但理奈又不喜歡姜的味道。

對此,理奈不理解但給予尊重。

至少,這杯豆漿也沒有那麼難喝。

放下杯子,她也學著小路做作的樣子,衝他撒嬌。

“原諒我嘛,人家的記性就是這麼差嘛。”

呵,忘記這個算什麼,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連給小路發了暫住券的事情都忘記了。

揉著眼睛去盥洗室的途中,她無意中往樓下望了一眼。

竟看到那位失格教師坐在樓下的沙發上,微笑著衝她揮手,那笑容別提多清爽多耀眼。

她被狠狠嚇了一跳。

慢慢回憶起前一晚的經過,也忽然明白,為何房間門是反鎖的了。

——雖然他真要做什麼,反鎖也無用,但至少要為了貞操掙扎一下。

面對她難得的撒嬌,小路卻沉默地側開視線。

看來又在想她腦部受損的事。

“……以前的我,在學習上很會偷懶吧。”

理奈託著腮問。

對方轉眸望過來,似乎在斟酌答案,又像是怕惹她不高興,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點頭。

得到肯定答覆的她輕輕笑起來。

“在您面前說這個就太傲慢了。但我還記得,中三之前的我,無論學什麼,只要課堂上聽一遍就會了。有一回國文課上,老師當堂檢查昨日的背誦作業,我完全忘記這回事,但輪到我時,已經熟練背過,輕鬆應對了過去。”

聽到這裡,小路苦笑著搖了搖頭。

理奈則擺出嚴肅又認真的態度,繼續道:

“什麼都能輕鬆記住的話,就會對「重複」不屑一顧,所以知識掌握得並不牢靠。遇到沒有一次成功的事情,也會很有挫敗感,想要放棄。”

“對於我這樣的懶人,好記性反而阻礙了毅力的形成。像現在這樣,無論做什麼都需要費一些功夫的狀態,反而剛剛好。”

一口氣說完,她微笑著等對方的反應,卻聽到他說——

“……真是個笨蛋(八嘎)。”

“什、身為老師,怎麼可以說學生是笨蛋!”

“靠貶低自已來安慰為師,就是笨蛋一樣的行為。”

小路的臉上看不到說笑之色。

平靜面容顯現出些微嚴厲,又在不經意間,從眼中流露出一貫的溫柔憐惜。

理奈不滿地盯著他,右手握拳敲了敲桌面。

“……那就不要忽然消沉啊,早餐都變得難吃了!”

……而且又說了一次笨蛋。

說別人是笨蛋的傢伙才是笨蛋!

“忸……是為師不好。”

對方一秒破功,連忙道歉。

理奈輕哼一聲,勉強算是接受。

忽然,她想到什麼,表情頓時乖巧起來。

她託著腮,用微微上瞟的眼神看著對面的男子。

“作為補償,您不打算照顧一下被叫做笨蛋的我嗎?比如,透露一下作文題目什麼的?”

最後一堂課的安排是隨堂作文與口語對答,會佔據三成的期末分,餘下七成則是以試卷的形式。

小路當然不會答應她,甚至可能批評她一番,但逗逗他也很有趣。

“那怎麼行,對其他同學太不公平了。”

——果然。

她笑著向他前傾身體,微微仰起臉,有意無意地咬了咬唇,雙眸清澈又惑人。

“那用理奈的親親換呢?一直親到不得不停下為止。”

她已經準備好得到無聊的答案。

然後她會說「什麼優待都沒有,您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雖不記得是哪裡聽來的話,但總覺得殺傷力很大。

然而,與她隔桌而坐的男子在此刻眯著眼睛微笑起來。

他朝外側身,拍拍自已的腿,發出邀請:

“過來坐。”

“……?”

這個人好像已經找到應對她捉弄的方法了。

——那就是不要臉。

這種事,絕不能被他掌握主動權。

似乎,腕足細胞會挖掘並放大宿主的慾望。

一旦他上頭了,剎不住車了……

儘管他擁有馬赫,但那肯定不會是一輛快車……

她為自已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不齒,而自已惹出的麻煩還在等待她的反應。

“好,觀察結束!您完全沒有經受住考驗,是失格教師呢!”

“不來嗎?為師過去也可以。”

她試圖以某欄目組的招牌語自救,但對方完全無視她的發言,連眼睛眯起的弧度都沒有變過。

他甚至真的站了起來,邁到她面前。

他將手撐在她的餐椅靠背上,深深彎下腰,逼近的深色眼瞳逐漸將她的意識吞噬。

理奈放輕呼吸,等待屬於他的味道充滿鼻息。

成為獵物的她做不出更多反應,認命地闔上了眼睛。

在感覺到什麼之前,一旁響起他隱忍不住的竊笑。

她連忙睜開眼睛,反過來將她戲弄的男子已經端著餐具走向廚房,仔細看還能看到他笑得亂顫的肩膀。

“小——路——老——師!”

她抓狂地大喊。

“為師在呢,還要繼續嗎?”

“不要!!!”